沈玛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这个刘宇又要干嘛,天都黑了,还叫我去他书房,他是不是叫上瘾了呀。他是不是还是打算让我离开呢?’
正想着,就到了书房门口,门半掩。沈玛从门缝中朝里面探了探,又没人,赶紧朝周围看看,担心那个冰山偷袭她。
见四周没人,现在的时节已进深秋,早晚都很冷,沈玛穿的不多,觉得阵阵寒意,决定进去书房等他。
上次来他的书房,也没怎么认真打量。沈玛将书房里的三盏油灯点起来后,书房一下子亮堂了。书房的四面除了一面墙被书柜挡住,其余的三面墙都挂满了丹青,笔锋或浓或细,或苍劲有力或百转千回。
沈玛随手拿起书柜中的书,翻了翻,一般都是史记之类的,还有兵法、农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本诗集,看来,刘宇是个实用派呢。只是,这满房间的丹青似乎又说明了他感性的一面。特别是其中的一副仕女图引起了沈玛的注意。
这幅画挂在角落里,上面却无半点灰尘。可见这画的主人定对它爱不释手。画中一位淡绿衣裳的少女坐在凉亭中,女子背对着观画者,少女的头微微偏侧使人不能窥视其全貌,但那半侧棱角分明的脸已然透出女子的绝色容颜,少女对着纷纷飘落的繁花,黯然的表情跃于纸上,使观者的思绪不由得被牵引感伤。
沈玛不由吟起‘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到底刘宇的心中住着怎么样的一位佳人呢?
沈玛一个转身,恰好看见冰山男刘宇呆呆地站在门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玛心想‘惨了,不知刚才无意吟出来的诗句,又会惹得他怎么样的猜忌?不知会不会生气她道出这画中的忧愁思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抬起的双眸,似有水汽升腾,但在眼底却看见那抹释然。他闭上眼睛收拾了一下情怀,便重新换上惯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沈玛见状不由得心中暗想‘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走到画前,欣赏着他的丹青,口中幽幽说道:“玛儿姑娘能吟诗应景,又岂是村野乡姑,不瞒你说,我让人去查过你,结果,你猜猜?”
他忽而转过身目光灼灼地对着沈玛。沈玛被他这么一说,有点懵了:他今晚喊自己来,肯定是为了这事,他真是和自己卯上了,三番四次地刺探自己,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然,肯定被他们当成妖怪来看,大不了就离开这,另谋出路。
心中打定主意后,沈玛不露神色,表面上故作镇定说道:“玛儿不知少爷何意?如果少爷真的想让玛儿离开的话,尽管言明。”
他又眯起那双冷漠的眼睛看沈玛,幽深的眼眸中,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深意,他似在抗拒包括沈玛在内的一切人和事,却又似乎不舍得就这么舍弃了。
沈玛就这么被他看着足足有半分钟,他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依然没有温度,但是却没有了之前的嘲弄和讽刺:“我原本打算今晚就安排你离开丞相府。”
果然如此,沈玛抬起眼眸很是大方地看着他,谁知他竟接着说道:“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现在是轮到沈玛不依不饶了,既然认为她居心叵测又为何让她留下。
他探究地看着沈玛,意想不到沈玛会反问他:“嗯?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有何目的?所以决定让你留下来。”
沈玛心中冷笑,轻挑眉,一边的嘴角上翘,略带不屑地说道:“哦!那看来你要失望了,我已经告诉你我从哪儿来,我没有什么不纯动机和目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不必非得让我留下,我并不稀罕,我也是看在老夫人对我如此疼爱的份上才留下来的。”
沈玛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在这里争得一口气,做人失了势却不能输了骨气。
刘宇见沈玛语气平和,却字字句句隐藏着愤怒与不屑。他脸上神情有微微动容,许是沈玛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嘴角竟然出奇地含着笑意,眼眸依然射出两道冷冽的目光。
沈玛也毫不示弱地昂首挺胸迎上他咄咄逼人的寒光。整个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他们都处在电光火石的中央。相对的目光由原本的气势汹汹慢慢地在变质,他的眼神里,在冰山的低下似有熔岩在涌动,对于这一发现沈玛吃惊地急速收回目光。
在一阵沉默后,他淡淡说道:“你是个坦率挚诚的女子,傲然于这浊世,少见。”沈玛听他说自己‘坦率’,感到汗颜,她终究是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来历。
他突然话锋一转:“玛儿姑娘请不要见怪,父亲大人平步青云在朝廷树敌众多,又恰逢乱世,我不得不防。”
他是在解释?这着实让沈玛吃了一惊,她压根没想到他会有转变态度的一天,她心里暗暗叹气,想到历史上多少人居高位的人不得好死的,确实高处不胜寒啊。
于是,沈玛很大方地向他施了一礼说道:“玛儿也是明白‘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这个道理的。”
他瞪大眼睛,目光凌厉地重新审视沈玛。似乎沈玛的这句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目光除了探究似乎还参杂着别的情愫,沈玛低下头不想深究他的眼中还有什么,耳边响起他突然变得轻柔的声线:“你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
沈玛正愁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句称赞的话时,他语气中夹着暖意继续说道:“夜深了,玛儿姑娘请回吧。”
他给沈玛台阶下,沈玛自然顺着下去。
沈玛微微福了一礼,心里七上八下,不太适应他突然温和有礼起来。沈玛一只脚已经踏出书房门槛,听见背后传来一句略显惆怅的话:“今晚的事,请忘了吧。”
沈玛轻皱眉头,愣了愣,什么意思?忘了什么?忘了和他的‘激情’对视,还是忘了他说的‘不得已’质疑沈玛的苦楚?忘了今晚那瞬间心灵的悸动,还是忘了看出他画里的无尽愁肠相思?还是忘了今晚来得突然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