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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一捧土,一杯酒

裕德二十年?八月十三

这一日天气晴朗,但裕德帝破例的,在这一日叫了大起,满朝位列左右之后。裕德帝宣告了天下,钦封了九名贵女为当朝贵女,并当场将众人收为御妹或义女。

贵女们当朝上殿谢恩。当然,当场昭告天下的,还有朝廷对她们家族的封赏和爵禄。

贵女们分别前往疏庆宫和浴坤殿,拜见了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又由皇后在和合殿主持了授玺大殿,各种的嫔妃,也纷纷送上了自己的贺礼,自次日后,九位皇家贵女,纷纷住进了皇家御园汤泉宫。

贵女们虽然各个风光漂亮,但又谁知各种心酸,因为不就后,他们就要启程远走异乡了,各个以纤薄的双肩,负起了家国重量。

关于贵女们的册封,锦华从始至终参与,这些贵女们的命运,她可谓一一在目,但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没有大夏的庇佑,哪儿有安居乐业,个人的牺牲,比起家族的安乐,这些小女子们的牺牲显得微不足道。

但是锦华佩服她们,舍小义而全大义,所以,锦华虽然人微言轻,却也在裕德帝耳边提了一提,请皇上没人恩赐她们一捧故里之土。

裕德帝起初听到她的提议,迟疑了良久,后来还是她说服了裕德帝。

她说:“前朝太宗时,有一位玄奘大师,要前往遥远的天竺国求取大乘真经三藏,普度众生,肃清地狱,使黎民免于轮回之苦。

临行前太宗相问,法师几时回还?玄奘法师回头望望故国的城池,与太宗相约三年,太宗感念,敬玄奘法师临行之酒,并亲自俯身取了地上一捻黄土置于酒杯之中,玄奘法师不解,太宗拉住他的双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法师此一去,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可进此酒,莫忘: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而后玄奘法师历尽千辛万苦,才到天竺,求取真经,又潜心学习佛法,每每望向故乡的方向远眺,就想起太宗的话,终于,十七年后,玄奘法师求得三藏真经回朝了,从此才有中原的大乘佛法。

启禀皇上,贵女们,此一去日久年深,山高水长,为家国大义,恐怕再也无回还之日,所以,皇上若能赐她们家乡一捧土,想念故土时,每每相看,还能聊表安慰之情,也能感念皇上隆恩。”

说罢,锦华怦然跪地。

没想到,锦华一席话,勾起了在场几位宫人的思家之情,且当场抽泣了起来,并全都跪地,请求裕德帝恩赐贵女们一捧家乡土。

裕德帝平生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故土对一个人的意义,将心比心,思考了良久,觉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锦华的话。

最后终于,裕德帝下了旨意,命千里传驿,为九位贵女,撷取家乡之土,并在贵女们大婚之日,又皇上本人钦赐。而这件事,在之后成了大夏和亲惯例,且在很久很久以后,也成为了裕德帝裕陵功德碑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这件事早已经在皇宫内外传开了,传到几位贵女的耳朵里,锦华这位没见过面的妹妹,却被她们感恩戴德,有心的,也托人进宫相结交,但锦华自是知道分寸,所有的回复中,都说道是皇上天恩云云。

当然,此一事过后,裕德帝对锦华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转变,更加的倚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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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节

裕德帝再次在建极殿摆国宴,招待来参与“万国盛会”的王室和使节们,这一日过后,各国的来宾,也都要纷纷离开大夏,各自回国去了。

本来国宴,并没有锦华什么事,自有礼部的官员和敬事房的录事大臣管事去记录这件国家大事。

但是最近以来,裕德帝的逐渐倚重,令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场合缺席,当然,她也只是作为女官,随侍帝后左右。

当然,今日这样的重要国事场合,她依然官服加身。

晚宴的开场仪式环节已经过去,帝后都去换宴会服了,锦华侍立在门口,等着帝后归来,依次敬酒。

不料一群女眷,扬扬洒洒,粉妆艳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锦华侍立在宫门口,眼看着,太子妃陈怡卿,领着众皇子的正妃们进得殿来。

陈怡卿经过她时,她的一身官服,并没有让她认出来,只是后知后觉,陈怡卿才觉得心中不爽。

皇子妃们,无疑是宴会上靓丽的风景,这让与会的外国使节们,眼前一亮,原以为皇后娘娘,是他们见识过大夏唯一的后宫女性,但是年轻的皇子妃们,却让这些使节,又将对大夏美丽高贵的认知提升了一个新高度。

终于,裕德帝携周皇后换了宴会服归来了。锦华见到裕德帝,忙忙迎上前,将皇子妃们的是浅浅的告知了帝后二人,裕德帝倒是无妨,周后却稍显不悦。

帝后再次回到建极殿时,夜幕也悄悄降临了,但是今日夜色并不黑暗,东南的天空挂着一轮圆圆的明月,这一日,是大夏的中秋节,也是大夏的团圆节,今日再建极殿设国宴,意义深长。

帝后分别入席,晚宴正式开始。锦华就立于裕德帝身侧,仅次于周良。

宴会上酒过三巡后,裕德帝并周后降座与众人敬酒,太子殿下陪同。而锦华则紧紧跟随三人身侧,时刻为帝后及太子殿下讲解,介绍下一个国家的礼节和习俗。

虽然是国宴正事,但是有人依然看不过眼,这人自然是陈怡卿。

“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下一张桌子是西纪国,西纪国人喜食牛羊肉,饮酒喜饮果酒,可以菊花酿待之,但饮酒前需先以无名指蘸酒弹向苍天,是对上天的敬畏,再以食指中指蘸酒抹额后方能饮下,这是敬父母。皇后娘娘只随饮即可,女子无要求。”

裕德帝听了点点头,太子靖璋微微侧目于她,而她则低垂着头,慢慢跟随。

一连十数个国家敬酒已毕,最后一个是北国。

“皇上太子殿下,北国视长生天为最高,第一碗一定要敬长生天,第二碗,要手扶真心一饮而尽,第三碗才能随意……”

锦华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皇后打断了。

“皇上今日已经吃了很多了,还要三大碗嘛?”周皇后低低的声音问向裕德帝,也看向锦华。

“父皇,儿臣代替您吧?”

“璋儿你……”周皇后吞回了后半句话。

裕德帝却因为周皇后这句将说不说之言,起了疑心,微微侧身凝视靖璋良久。

其实太子这句话纯粹出于一片孝心,但却落入了周皇后的圈套。周后故意引太子说出这个话,用来引起裕德帝的猜忌。

要知道近日以来,太子忙前忙后,在万国盛会出尽了风头,而裕德帝如今年纪已四十有九,连年的国事操劳,更是让他急速衰老,儿子正壮年,父亲却衰颓,这怎能不让裕德帝起疑心。

锦华本想开口,为太子辩驳一句,但是当她看到周皇后瞪视她的那双狡黠而犀利的眼睛时,她住了口,只是趁人不备,警惕的轻轻拽了拽太子靖璋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但是这善意的细节,又怎能逃过陈怡卿的眼睛呢,可以说,自从太子开始随帝后敬酒,她的目光就从没有离开过靖璋和锦华。

如今这小动作却似捉奸一样的,被她逮着了,她心里一顿好气,但是当场又发作不得,但是以她的脾性,又怎么放过锦华呢?

必是日后刁难无疑!

帝后二人并太子靖璋,来到了北国三王子拓跋金鹰,和枢密巴勒大人席前,金鹰二人早已起身,端起了酒杯。

“尊敬的皇帝陛下,金鹰和巴勒大人早已等待您多时了,就盼望着您能快快移步到我们这里,与我等喝个痛快!哈哈哈!”金鹰豪爽大笑。

裕德帝自然也是兴致盎然,轻捋胡须,却没有说话,反倒是周皇后开了口。

“金鹰王子真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啊!本宫前几日也曾有幸随陛下前往狝苑,观看勇士们比武,金鹰王子真乃是北国之栋梁。”

周皇后此话一出,锦华迅速的瞄了她一眼,平时很少关心国家大事,又古板的周后,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上赶着夸赞金鹰,莫不是又是什么诡计?锦华静静的微微颔首,听着下文。

“哈哈哈!皇后娘娘谬赞了,小王虽是北国的三王子,但也不过是一介莽夫,文比不过我太子大哥,武比不过我当将军的二哥,用句大夏的俗语,我啊,就是混世魔王一个!哈哈哈……”

金鹰的话说完,就像一颗无形的炸雷一般,在在场的两父子之间不断蔓延,而周皇后,却坐收了渔翁之利,一箭双雕。

因为狝苑的比武结果三皇子靖瑭拔得头筹,而鸿胪阁的文墨比试,是太子夺了状元,这一文一武,怎能不让裕德帝担心?

三皇子如今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加上皇子身份的号召力,将来必是威胁,况且其母秦氏的母族之祸,连累他失去了夺嫡的可能,但是事情往往是双刃剑,这也让他有足够的恨,来通过江湖势力夺嫡。

太子之祸本就源自其母先皇后,这一直是后宫不可提之事,但是背后究竟怎样?未可知,但是每每有人提及,便没有好下场。

太子吞咽了一口口水,也只得静候父皇接下来的举动。真是一杯水酒引无名是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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