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末的那段历史,廖南无常常不忍卒读,但因为对袁崇焕的崇敬,他还是断断续续对那段历史有了很深的了解。
激荡的热血稍稍平静下来后,一路上,廖南无一面快步走着,一面思索着他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件事。
一路上加着万分小心,两天后的薄暮时分,廖南无站在山岗上眺望着远处的点点灯火。点点灯火处是袁崇焕的大营,大营里是那支屡屡创造奇迹的关宁铁骑。
注目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廖南无转身下了山岗。
下了山岗后,廖南无没有向袁崇焕的大营走去,而是找了一个避风的山洞,然后拾了一些柴草,取出火绳,升起了一堆火。
从怀里拿出两只可爱的鸡腿,放在火焰中央的石块上烤着。廖南无愣愣地注视注视跳跃的火苗,陷入了沉思。
今天是十一月三十日,明天就是崇祯开创历史的日子,就是崇祯把袁崇焕下狱的日子。从那家人口中知道事实后,一路上,廖南无始终思索的就是该何时出现在袁崇焕面前。
这一夜,廖南无毫无睡意,他在挣扎,挣扎着要不要去见袁崇焕。当火光渐渐淡去,渐渐融入初升的霞光里,廖南无站起身来,长长出了口气。
为了保险起见,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廖南无向那座神奇的营寨缓缓走去。在廖南无心里,神圣的不仅仅是袁崇焕一人而已,袁崇焕亲手铸造的关宁铁骑,那些铁血儿郎同样神圣。
“站住!什么人?”不同于小说电影里的情节,廖南无几乎走到了营寨的门前,站岗的士兵这才出声喝问。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同样,有什么样的统帅也会有什么样的士兵。注视着眼前的壮硕儿郎,廖南无百感交集,他竟然能亲眼触及到这些梦想中的铁血儿郎!
“兄台,”抱拳一礼,廖南无礼貌地说道:“我是祖老夫人的娘家人,来求见她老人家,烦劳您通报一声。”
听廖南无是祖老夫人的娘家人,士兵严肃的眼神立时变得温暖,不一会儿,一个军官快步向廖南无走来。
军官走到廖南无身前停下脚步,奇怪地打量着廖南无。
廖南无当然知道自己的古怪之处,虽说关外相较关内,各方面都要来得宽松,但像他这样的也一定没有第二个。这个朝代,不留发的除了秃子就是和尚,而像他这样一头短发的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刚刚还俗的和尚,但他的头发是剪过的,跟还俗的和尚有明显的区别。
躬身一礼,廖南无先开口问道:“将军,您贵姓?”
听廖南无问话,军官又稍微愣了一下,因为廖南无的口音更奇怪。辽东军中,天南海北那儿的人都有,什么变调的口音没听过,但就是没听过廖南无这样的。
“我是吴襄。”稍微迟疑了一下,军官问道:“你是老夫人的娘家人?”
吴襄?略一迟愣,廖南无随即想起了眼前这位军官是何许人。吴襄是祖大寿的妹夫,更是那位“冲冠一怒为红颜”,把满人引入山海关的大汉奸吴三桂的父亲。
虽说吴襄是大汉奸吴三桂的父亲,又在崇祯四年,皇太极发动大凌河战役当中驰援时逃亡,导致全军覆没,但廖南无依旧对吴襄没有什么恶感。对于袁崇焕死后发生的事,很多廖南无都可以原谅。
廖南无急切地说道:“是的,吴将军,我有急事要见老夫人。”
看着廖南无,稍微打了个沉儿,吴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这就给你通报一声。”
“我叫廖南无。”廖南无如实答道,他不知道祖老夫人娘家姓什么,也就无从撒谎,所以就报了真名。
祖老夫人的营帐设在后军,跟着吴襄,廖南无一路来到老夫人的营帐外等候。片刻之后,吴襄从大帐中出来,请廖南无进去。
廖南无知道,祖老夫人不是一位普通的母亲,而是位巾帼女杰。祖家军从无到有,祖老夫人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每有征战,老夫人必随儿子出征,她是军中的定海神针,手中的龙头凤杖也没少痛饮敌人的鲜血。每逢战况危殆,只要老夫人的凤杖挥出,麾下儿郎都会暴发出惊人的力量和勇气。只为老夫人眼中那一抹赞许的目光,没人不愿效死命。
老夫人年纪大了后,虽已挥不动龙头凤杖,但每有出征,老夫人都随儿子随军征战,没有一次拉下。
进到账中,廖南无见一位老太太居中而坐,身后侍立着四位货真价实的东北大娘。这四位东北大娘,两个有虎背,两个有熊腰,站在老太太身后,当真威风凛凛。
老太太仪态优雅,看得出来,想必即便是滚滚征尘,老太太的一头苍然白发也定然纹丝不乱,此刻端坐账中,既稳如泰山,又慈祥可亲。
廖南无诚心诚意跪下身躯,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能给这样的老太太磕头是他的荣幸。
待廖南无行礼已必,站起身来,老夫人和蔼地问道:“这位先生,你是谁,来找老身何事?”
微微躬了躬身,廖南无道:“老夫人,请您屏退左右。”
老太太看了一眼廖南无,道:“这位先生,无妨,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又躬下身躯,廖南无执拗地坚持道:“老夫人,在下之言不能入第三人耳,请屏退左右。”
人的诚意是会形之于外的,老夫人略一沉吟,便对左右点了头点,示意众人出帐。众人都出去了,但有一人例外,坐在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姿容俏丽的女子纹丝未动。
廖南无看了女子一眼,然乎又向老太太看去。老太太这一次没有犹豫,对女子说道:“灿芝,你出去。”
“奶奶……”女子刚要反对,就被老太太的目光止住了,随后,女子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女子经过身边时,廖南无抱拳一礼,神色凝重地对女子言道:“小姐,包括您在内,不要让任何人听到我和老夫人说的话,而且我来到这里的事也不要其他人谈论。”
女子未置可否,只是看了一眼廖南无,便走出了大帐。
女子出帐后,廖南无走到老夫人近前,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我今天是为督师的生死而来。”
老夫人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什么?”
廖南无问道:“老夫人,督师是不是被崇祯召进了城中?”
老夫人惊疑地答道:“是的。”
廖南无肃声说道:“老夫人,督师回不来了。”
老太太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两点寒光射在了廖南无脸上,默然良久,老太太问道:“怎么回事?”
廖南无答道:“督师将被崇祯下狱,韩润昌自投于狱,祖将军和吴三桂会无恙归来。”
随袁崇焕入城的确是儿子、外孙和韩润昌,廖南无说得出这些虽让人狐疑,但还不算奇怪,最让老太太感到不可理解的是“韩润昌自投于狱”这七个字,因为要是廖南无说的一切属实,那就只有一中可能,就是韩润昌自投于狱这件事是事先安排好的,但谁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有能力做出这种安排的唯一人选只有崇祯皇帝,但崇祯做这种事有什么必要?一点必要都没有,祖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廖南无,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人,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祖将军回来后该怎么做。”知道老太太八成是把自己看成了疯子,顿了顿,廖南无继续说道:“老夫人,待会儿大将军回来,一切自有分晓。我现在又累又饿,不知能否烦劳您给我准备一些衣服和吃食?”
迎着老太太如炬的目光,廖南无坦然站着,半晌,老太太轻声喝道:“来人!”
随着老太太的轻喝声,那个姿容俏丽的女子应声而进。随着一个熊腰大娘,廖南无来到了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
换好合身的衣服,虎背大娘给端来了食物。真香!廖南无禁不住提了提鼻子。吃到嘴里,一股难言的滋味盘旋在舌尖。这里的食物有一种古朴的香气,和这些比,现代的食物都是垃圾,空气污染了所有的一切。
不一会儿,风卷残云,廖南无吃饱喝得,然后倒头便呼呼大睡。这几天几乎没睡一个安稳觉,何况昨晚又一夜未眠,现在吃饱喝得,心神又放松下来,廖南无一躺下,便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