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本书结尾处,米四达自己写了批语,让石元吉不用再浪费时间。
“此书乃天理天金雀花王朝史官所著,偏颇至极,只可当作野史来看,不可尽信。由于天仙形似玄冥,故对她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历史上,天仙多次反对玄冥的囚禁,甚至还有一些天仙选择和天狼勾结,意图劫走玄冥。然而混沌悬于太虚之外,虎视眈眈,我等太虚造物无力抵抗。对玄冥的态度,也要随混沌对太虚的态度而改变。话说回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撑到释放玄冥的时候么?恐怕到那时,需要小家伙去做这件事了。”
他回想起少年的时光,忍不住心里一酸。他长舒一口气,把这本马屁书放到了一遍,翻开了《先天太虚创世经》。
扶桑有问与曦和:太虚从何而来,从何而亡?
曦和曰:从无中来,到无中亡。
扶桑有问:混沌,玄冥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曦和曰:不死不灭,无来无往。
扶桑有问:您从何而来?又向何往?
曦和曰:从有中来,到无中去。
扶桑有问:何为有,何为无?
曦和曰:太虚为有,其余皆为无。
看到这里石元吉才明白,这是米四达自己写的,内容是与曦和的对话。从书的内容可以得知,米四达也就是扶桑,诞生在玄冥被封印之后,一直负责盘古天竭往山的封印。
从曦和的口中,太虚的诞生过程,相比天仙史官那华而不实的描述冷酷的多。曦和首先推翻了他是由玄冥创造的说法,认为自己由太虚自然演化而来。而玄冥创世的手段也来自于曦和,而不是她自己的神力。
令石元吉惊讶地是,曦和对于玄冥和混沌的态度特别平和。当他诉说玄冥的湮灭之力和混沌的太一之力时,简直就好象事不关己一样。
可他是太虚中第一个光明神,也是太虚中第一个造物,当混沌和玄冥为了太虚的归属而争斗时,他怎么可能不被牵扯其中?面对曦和如此平静的态度,石元吉不得不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在那时,妖精和天仙两种智慧造物早已存在数十万年,凡人还未诞生,天狼隐藏着自己的野心,混沌还未苏醒。扶桑虽然继承了曦和的一部分力量和神格,却始终有着自己对太虚的想法,而且一直在实践着。
出于对师父的信任,和对湮灭之力的认知,石元吉认为这本书的内容十分可信。不过看过这本书之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混沌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混沌和玄冥是怎样争斗的,太虚又是怎么演化出曦和的。这一系列问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把他彻底弄糊涂了。
“玄冥说,她与混沌的争端来自于对美的认知,这个说法的可能性有多大?”石元吉想起玄冥在竭往山的那些话,心中的疑惑久久不能散去。
“你知道我那个姐姐是怎么样看待太虚宇宙的吗?在她眼里,绝对的秩序才是一切,其他的都不重要。”
“混沌初开,太虚只是一个渺小的点,万物混同为一,物质的形态只有太素这一种,我把这种状态称为太一。”
“哪怕我在这里被关了数十亿年,太虚依旧逐渐走向毁灭,他们这些蠢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地看着。”
在玄冥的说法里,混沌和她争夺太虚的所有权的原因竟然是对美的不同认知。她也毫不掩饰湮灭的真相,毁灭太虚就是她最终的目的。
“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创世起源,天仙那里一个说法,曦和那里一个说法,再加上玄冥在竭往山的自述,竟是三个完全不同的创世神话,简直头快要炸了。”
石元吉相信米四达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他,这没有意义。可现如今,书读得越多,太虚究竟是怎样诞生的这个问题,竟越发显得扑朔迷离。到底是谁在撒谎,看来还要继续知道别的记载才能弄清楚。
“郭角说成匀馆的仆射有这方面的高人,还是听听前辈的意见吧。”
不知不觉,月光照到书桌前,竟然已经快子时了。石元吉收拾书桌,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石元吉洗漱完毕,就来到成匀馆的大门前,等待着选科。他的心中有太多的迷惑,需要一个长者给予指点。
在大门前,三十名仆射按照经、史、法、灵器、术数分桌而坐,每一名仆射面前都摆着一面牌子,上面写着所擅长的领域、执教时长以及所负责的科目。
由于今天是大日子,成匀馆所有的人都穿着礼服行走。仆射身着黑色衣边深衣,头戴章甫,祭酒身着褐衣,而一些负责维护秩序引导新生的太学生则身着青矜。看着他们认真热情的样子,新来的太学生倒也安心了不少。
郭角站在台上,中气十足地说:“诸位新来的太学生,今天是你们选课的日子。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一门主修科目,之后会有专门的祭酒负责你们的具体教学,在每年的考试中,你们的主修科目就是你们的考试内容。其他科目也可以随意旁听,不过韶华易逝人生苦短,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们最好旁听那些与主修科目相关的科目,方能事半功倍。”
“最后,我祝大家学业有成,前途光明。”在一片掌声中,郭角高兴地大声宣布。“吉时已到,开始选课!”
成匀馆有上院下院之分,上院只教经史二科,按照朝廷规矩,只有五品以上大臣的子弟才能选择,人数不多。而下院则是灵器和术数,这是六品以下大臣子弟和白衣才可以选择的,可谓是人山人海。法科倒是不上不下,朝廷规定凡太学生皆可主修。可由于难度太大,选择法科的人反而是最少的。
担任上院科目的经史仆射最是光鲜亮丽,在他们面前报名的太学生个个穿绸裹缎。从他们和气的表情中不难看出,这些仆射和报名的太学生熟识已久,所谓的报名也只是走个程序罢了。
按照朝廷的规定,有资格学习上院科目的太学生,毕业后就一定能分配到翰林院去做侍郎。而下院的太学生,多半是去当上工匠,师爷之类的。少数人可以做到大监造、总明观等无权无势的四品,却依旧有无数的白衣对此趋之若鹜。
而法科作为所有科目里最难的一门,虽然学成后实力强大,但由于难度太高,人数少得可怜。和石元吉一起参加法科考试的近千人,如今只剩几十个了。
石元吉看着太学生忙碌的样子,并没有着急去选择科目。按照郭角的说法,成匀馆有专门的神话史,他来到史科的场子,慢慢地寻找。
然而他把整个史科的木牌都看了遍,却没找到神话史的领域。这里的所谓史学都是什么帝王家谱,公卿家事,根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位同窗,想选什么科目?”一名身着青衿的太学生微笑地问道。“我是上一届的太学生,现在是预备祭酒,说一说吧,或许我可以给你些建议。”
“请问神话史是哪名仆射在教?”
这名太学生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他,疑惑地说:“神话史研究?这位同窗,你真的要学这个?”
“是,你知道么?”石元吉不理会他那奇怪的表情,平静地说。
“神话史是在法科那边,就是那张书桌,刘铮刘仆射负责。”他一指法科那边一张无人问津的小桌子,认真地劝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再想想,神话史这种东西当个选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