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有心,还来看望老道一回。也罢,出世入世皆为修行。既然你不愿待在山上静修,那便去吧。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红尘之中亦能得见真章,万勿懈怠修行。”
“弟子知道了,往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您的。”云天躬身道。
“哈哈,我等修道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以后若是顺路,便来看看,不必特意过来。”老道士轻挽浮尘,腾出一只手扶起云天,“只是如今世道不好,你独身在外凡事要多加留心,保得性命为要。”
“师父放心,弟子谨记。”
“哎,去吧,去吧。”
厢房外,随着云天反身将门合上,预备今夜值守白云观的弟子迎了上来。
“丹天师兄,外头有个老叫花,说是来找你的,已经等待多时了。”
“有劳师弟通报,人现在在哪?”
“师兄请随我来。”
两人绕过曲径,来到一处偏殿,当面一个背负葫芦,手持打狗棒的老乞儿神色不安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甚是别扭。
洪七公正神思不属,忽然察觉有异,抬头望去,却见云天远远地倚在墙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原本动荡不安的心思,此时见了原主,竟瞬间平复下来。
“你这怪才,叫老叫花一通好找!”洪七公斜靠椅背,笑骂道。
“小子见过洪老前辈。”云天迎了上来,拱手致意,“不知前辈找我所为何事?”
“......哎,我一生光明磊落,也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想当日误认你为无耻小人,于是夺了你一头驴,直说了,是老叫花犯的浑!”
“这回找着正主了,你小子怎么的也得给老叫花一个台阶下吧?”
“哈哈,前辈不提此事,晚辈都快忘了。再说是晚辈言明送给前辈的,芝麻点大的事,前辈勿需挂怀。”
“那不成!这事儿你得听我的!”
“这......行呐,晚辈没什么主意,前辈提个点子,就权当是给小子赔罪了。”云天促狭道。
“咳咳!今天老叫花只在山上吃个半饱,这会儿肚子已经饿了。不如这样,老叫花带你小子去吃顿好的,这事儿就算抹平了,如何?”
“前辈请带路!”云天只觉得好笑,抿了抿嘴回道。
此时天色向晚,霞光黯淡,山林之中已是一片幽深。洪七公和云天一前一后,一个踢树一个踏雪,脚步看似不急不缓,须臾间却已掠地数丈之远。两人不走山道,倒比寻常人走山道还要快。
到了山脚,洪七公停住身形,扭头看向稳稳立于自己身后,毫不气喘的云天,不由感叹。
“轻功了得,年少有为啊。”
嘴上是如此说的,但脸上总忍不住流露一丝遗憾的神色,洪七公扭回头,目视远方。
“还好吧。”云天下意识回望终南山,想起当初自己也是在冬夜离去的,思绪飘飞,随便打了个哈哈。
当时离去,只觉刚刚踏上武道,以后还是要回来,并在终南山上长久修持。却不想这一年间经历的太多,世事难料,当初的想法业已不再适用于现状。
如今自己的功力已达世间顶峰,即使不借助超人之力,自己也已是非人的存在。到了这一步,心里已然有了些许感应,离自己掌握此界超凡法则只缺一个契机了。
当下,此去多半是永别了,顶多离开这方宇宙之前或许还会回来探望一眼。临行前,云天特意去看望了一下山上的老医师和白云观中的老师父。 顺便借着恢复人身的当口,利用造化之光,在短时间内恢复全部功力。
这些时日,借助先天功提升悟性,易筋经提升根骨,云天几无瓶颈地习得九阳九阴两部功法,细细钻研之下,还叫他摸索出了一点小手段,乃是借助至阴至阳两股精纯之气,壮大泥丸宫中的阴阳磨盘。如此,产生的先天祖炁得以暴增,甚至达到能让云天主动调用的程度。
先前对老师父允诺自己将来会回来探望,类似的话他也对山上的老医师说了一遍。然而此去不知经年,一来云天希望两位师父老来康健,不受病痛困扰,再者也希望二人活得长久,不愿将来回来时只能看到两座孤塚,于是渡了些先天祖炁给两位师父,这也是云天现在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这先天祖炁效用倒是惊人,云天曾报以玩闹的心态将其渡给枯枝枯草,却惊讶地察觉草发新芽,树鼓新苞。在云天将先天祖炁渡给两位师父后,眼见他们容颜焕发,竟还有几缕黑发新生,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自己也可以安心离去了。云天转动目光,热视力下,眼见有数人存身于山腹之中,他也并不惊讶,只是轻笑一声。
早先自己曾试图进入古墓之中,先行取得九阴残卷,却正巧古墓无人,自己没有方向,因而遍寻不到。此时,虽有人在古墓,自己反倒不用进去了。
想当初,遇见古墓掌门后,自己也考虑过放下手边的事,寻觅机会跟着此人进入古墓之中,以期习得九阴残卷。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受难的百姓,于是先将此事搁置。没想到后来兜兜转转,竟让自己轻松习得了整部九阴真经,原来一饮一啄自有果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前后种种心思,不过在那回眸一瞬之间,云天收回视线,笑道:“前辈请。”示意洪七公领路前行。
......
夜色渐浓,山下小镇酒馆临近打烊,仅余三两桌客人。
云天与洪七公已在此良久,桌上杯盘狼藉,洪七公两颊酡红,似是喝得昏天黑地。只是双眼锋芒毕露,好似择人欲噬的猛虎,几无醉态。
“你小子,刚刚能用飞的,怎么就甘心耗费脚力?嗯?”洪七公借着酒劲,大声斥道。
“看来前辈是知道了,实不相瞒,若是随意展现能力,小子恐怕给旁人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惶恐,故此特意藏拙。”云天正色回道。
洪七公也不接话,又继续问道:“你再看我这般模样,是否像你当日变得老虎?”说完,双目圆睁,锋芒愈盛。
“前辈自轻了。若说神意,便是真的老虎也不如前辈。”
云天这句话倒如当头棒喝,洪七公立时一愣,呆了一会儿,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仙人当面,不敢自称前辈。”洪七公拱手道,他终于消解了心中的疙瘩,放下了架子,“当日见你一飞冲天,某自觉半生寥寥无趣,这念头几成心魔。”
“不过老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你这一句,倒让老叫花看开了。罢了,四海之大,无奇不有,但又关我屁事,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说完,洪七公又是痛饮一壶,喝完直道舒坦。
几两下肚,碎银往桌上一拍,两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来到酒馆外头,好似两个醉鬼。
老叫花醉眼惺忪,嘴里不知嘟哝什么,难得口齿清楚时,忽而一句“既然你能飞,带老叫花周游四海如何?”叫云天给愣住了。
“也好,起。”云天无奈一笑,应道。
话音刚落,云天双脚已然离地数尺,洪七公也早已趁势躺倒在云天背上,手拿葫芦,往嘴里灌酒。
猛然一吞,老叫花刚说一句痛快,嗖的一声,两人身影消失于原地。
此时酒馆内早已没了客人,两个出来收摊的伙计,呆愣地望着半空,手中桌椅招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华山之巅迎来日出,两个盘坐在峰顶岩石上的人,身后影子从无到有,逐渐变深。
“人生真如一场大梦,今日才算梦醒。哎,想我蹉跎半生,为了个所谓的华山论剑,不过是俗名之争而已。倒是我这行侠仗义的岁月,颇多回味啊。哈哈哈,不算枉活!”
“前辈能有这般感悟,后半生必然尽得逍遥。”
“也是多亏了你的出现,不然老叫花不知要哪天才能看透这些道理。”说到这里,洪七公忽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云天心里正想着确实如此,原著中洪七公不也是直到临死前才幡然醒悟吗?那时他才放下世俗执念,欢笑着与欧阳锋共赴黄泉,说来圆满,但也不乏遗憾。
相对而言,当下岂不是更好?
此时见到洪七公站起,云天以为他兴致已淡,便要跟着起身,准备再送洪七公一程。
只是他双手刚一触地,洪七公却一手按住云天肩膀,不让他起身。
云天心中不解之时,洪七公张口便是一句歌诀。
如今云天功参造化,一听便知这是功法口诀,顿时明白了洪七公这是在行传授武功之举。于是应声端正坐姿,导引行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紫气尽消,烈日当空。
云天甫一睁眼,便看到老叫花躺倒在一边,正呼呼大睡。
未免惊扰到洪七公,云天悄声来到另一头峰峦之上,脚一触地,人又跃起,大袖飞舞,东驰西荡,身法轻灵至极。
“这是逍遥游。”
洪七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天立时停住身形,却见一根枯枝飞到面前,被云天一手接住。
恰在此时,洪七公忽而举棒打来,棒影迷离,劲风四溢,云天一时招架不住,被打得左支右绌。但洪七公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待云天开始有模有样地运用棒法接招时,洪七公这才不再步步紧逼,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在原地演练起棒法。
“这是打狗棒法,记住,第一招,棒打双犬!”
云天手持枯枝,依样画葫芦,跟着操练起来。随着洪七公一招一式的演练,云天已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使了七八遍,及至最后一遍,已然纯熟无比,好似经年老手。
“呼。”一口长气吐出,洪七公停下了演练,看着云天的动作,点了点头,“好了。”
一声令下,云天收功静立,待到周身气血平复,对洪七公躬身致意:“多谢前辈!”
“不必这般,我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这一身功夫,今次你帮了我,老叫花也只能如此相报。”
“再者,老叫花一把年纪了,既不想一身武功失传,更不想明珠暗投,将其传授给心术不正之徒,因而希望你能帮老叫花寻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将这些武功代为传授,算是一点私心吧。”
云天听出不寻常的意味,紧跟着问道:“前辈要舍了丐帮吗?”
“也不是,只不过丐帮是老叫花最后一件要操心的事,自然是怎么省心怎么来。下山后我便寻个得力的长老,同这一身武功和这根打狗棒,将帮主的位子传给他。只是以后便要拜托你代为照看这个长老,若是觉得他德不配位,你便用老叫花的功夫教他服软,再代为照看丐帮,择机另选传人。如何?”
“这事小子接下了。”云天听完,即刻正色道。
“好!干净磊落,不拖泥带水!正好,我这还有最后一门掌法,你且看我如何使出。”
说完,洪七公手势一变,还未使出什么动作,周身已渐有细微的风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