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不知道在这极尽奢华的皇宫之中她能够去哪里,她只知道,现在的心,万分凌乱!为什么这天地之间,就连一寸容得下她的地方都没有?!今日早上,她真的有片刻的动摇,她也很想不顾一切的跟随炎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她比任何人都要来清楚,他们是逃不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纵然他们之间的心结都打开了,可能够让他们过平平淡淡日子的地方,又在哪里呢?!长长叹了一口气,熙颜缓缓走回旋清宫。
虽然她对方才逸彦说的那些话仍然存有质疑,但,到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可以让她选择的余地?!她现在心里有多么的痛,恐怕会没有人知道吧……
凝视着熙颜在亭台楼阁之间显得分外忧伤的背影,逸彦的眉不自觉皱了皱,随后放肆的大笑起来。他现在终于把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子禁锢在自己身边了,他应该感到无比满足才对的,可是为什么这一刻,笑得肆意的他,竟笑出了泪来?!!一把扯下枝头绽放得妩媚的花,逸彦分明觉得现在的他,还是不快乐!
在旋清宫里站了许久,如烟的心,也提了许久。看见熙颜终于回来了,如烟连忙迎了上去,轻声问道:“王妃,皇上没有为难你吧?”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些的,可如烟始终还是无法放下心中的担忧。现在的皇上看起来仍然对王妃很是体贴,可是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皇上对王妃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想把心里的痛都告诉如烟,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熙颜给生生咽了回去。笑着摇了摇头,熙颜缓缓说道:“如烟,你想得太多了,皇上又怎么会为难本宫呢?!”纯美的脸,笑得明媚,但这一个瞬间,熙颜却觉得她的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虽然对熙颜的很是质疑,但如烟也不好再多问,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她知道王妃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不然何以王妃的眼眶微微泛红,明显方才曾哭泣过?!
看了看如烟始终写满担忧的面庞,熙颜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浅浅笑了笑。她知道如烟肯定觉察到什么了,是啊,逸彦做得这般明显,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也会感觉得到的。
“王妃,太后娘娘想见你……”一名宫女缓缓走入旋清宫正殿,轻声说道。
刚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听闻宫女这话,熙颜没有过多的犹豫,冷然说道:“本王妃累了,你转告太后娘娘,本王妃改日会前去跟太后娘娘请安的。”眸子冰冷至极,没有半点温度,熙颜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这个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恐怕如今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吧?!若不是从前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一直欲置她于死地,侧王妃又怎么有机会从中作梗?!听闻太后被逸彦软禁了起来,遭到亲生儿子如此对待,太后一定是伤心欲绝了吧?!心,莫名泛起丝丝缕缕的涩意,熙颜觉得这接连着发生的事情,已经耗尽了她毕生的精力。
见熙颜脸色阴沉,宫女不禁有些忐忑,犹豫了好久才细声说道:“太后娘娘说了,有些事情要告诉王妃,若是王妃不走这么一趟,太后娘娘说王妃必定会后悔终生的……”战战兢兢的说出这番话来,宫女的神情,俨然越发紧张。
听闻宫女这话,熙颜不悦的皱了皱眉。这太后到底又在盘算着些什么?!她竟然敢说出自己若是不走这一趟,必定会后悔终生这些话来,想来她是非要去一趟不可了!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发,熙颜缓缓说道:“既然这样,你就为本王妃带路吧……”她倒是很好奇太后要告诉她些什么,难道太后不怕自己笑话她如今百般落魄的样子吗?!轻轻摇了摇头,熙颜觉得今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太过于荒谬!
“王妃,让奴婢跟着王妃一起去吧。”轻声说出这话来,不知道为什么,如烟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让王妃一个人去见太后娘娘,她放心不下!她不能为王妃做些什么,但至少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她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王妃!
迟疑片刻,熙颜轻轻点了点头。她相信如今的太后不会再对她做出什么狠毒的事情来,并不是太后已经洗心革面,而是现在的太后,分明已经失去了置她于死地的能力!她同意如烟与她一起去见太后,只是不想如烟一个人在这旋清宫里胡思乱想罢了!
走过弯弯曲曲,杂草丛生的小道,当踏进这破旧不堪宫殿的一瞬,熙颜觉得有些轻尘,飘进了她的眼,把她的眼睛刺得生痛生痛。深深吸了一口气,熙颜感慨天意难测。若不是天意难测,谁会料想到昔日无比风光的皇后,今日会以太后的身份栖身在这破败不堪,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呢?!漫步走进大厅里,熙颜的眼眸,分明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宁王妃,我们又见面了……”没有任何光彩的眸子定定注视着走进大厅的熙颜,太后憔悴的脸上,掠过许多复杂的神情。她本以为她已经把这个妖孽彻彻底底除掉了,没有想到,今日一大早逸彦就不顾一切的妖孽接进宫里,她倾心栽培的逸彦毁在了这个女人身上,完完全全的毁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她恨不得把眼前之人千刀万剐,可是,今时今日的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做到?!!那日逸彦口口声声对她说,要立这个女人为皇后,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彦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资,绝对不能!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皇后,并无大碍,可若是执意立自己叔叔的王妃为后,那么逸彦在天下人面前颜面何存?!他们皇室宗亲在人前人后,情何以堪?!所以,为了逸彦 不至于一错再错,她愿意告诉熙颜一切,只要熙颜答应她不觊觎皇后之位,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眼前这个无比苍老无比憔悴的女子,当真是从前那个目光锐利,意气风发的皇后吗?!脸上虽然仍是波澜不惊,可熙颜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沉吟片刻,熙颜淡漠说道:“不想见,不愿见,可我们还是再次见面了,冥冥之中的安排,总是让你我无奈,太后娘娘你说是吗?!”在太后旁边轻柔坐下,熙颜一一掠过大厅里年代久远的摆设。
“宁王妃,哀家让你走这么一趟,就是想告诉你,那时树林里的那些蒙面人,都是哀家派去的,是哀家命令他们,众口一词对你说,他们皆听从炎澈的差遣……”终于亲口告诉了熙颜这些,太后觉得她此刻置身于暗无天日的深井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痛苦万分!
显然是没有想到太后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熙颜只觉得,这一瞬,她的心漏跳了半拍!太后说,太后竟然说树林里那些蒙面人,都是她派去杀自己的?!那么说,是她一直以来错怪了炎澈?!乱,她的心真的好乱好乱!有谁能够告诉她,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知道此刻熙颜的心,已经乱作了一团,长长叹了一口气,太后接着说道:“知道吗?哀家无比痛恨你,可以说,在哀家的眼中,你就是一切祸事的开端!是你把哀家的逸颜迷得神魂颠倒,是你让哀家的逸彦变得面目全非!哀家在视人命为草莽的后宫里游刃有余这么多年,哀家没有想到会败给了你,你赢了,最后的最后还是你赢了!”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太后觉得她的这一生,其实过得很可怜……
任温热的液体顷刻间朦胧了她的眼睛,凄美笑了笑,熙颜幽幽问道:“你说,最后的最后还是我赢了,我想问问,我到底赢到了些什么?!是赢到一份支离破碎的感情,还是一个苦苦相逼的逸彦?!”想到她曾经因虚假的怨恨而把炎澈伤得至深,熙颜痛恨自己的肤浅,痛恨自己的无知!
她曾经一次又一次的质疑炎澈对她的爱吧?!在侧王妃故意挑拨的时候,在蒙面人口口声声说是炎澈命令他们的时候,她对那些别有用心的话语,都深信不疑了,不是吗?!想起昨夜炎澈凝固在眼角的泪,想起今朝炎澈那一个饱含心酸的‘求’字,熙颜只知道此刻她的心,在滴着血……
“你如今把一切都告诉我,是想要我拒绝登上后位吧?!”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熙颜才幽幽说出这话来。若不是她一直不够肯定她和炎澈的爱,那么又怎么会给这些人可乘之机?!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可怜,就算是在百般绝望的时候,也不曾觉得过。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可怜,真的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