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也不为难你,就罚你随我回鬼界住上两天吧!偶尔唱支小曲跳个小舞什么的,陪我解解闷,并且,不准‘鬼君、鬼君’诚惶诚恐地称呼我,只能叫‘寒歌’,天底下没几个人敢这么唤我,今天哥给你这个机会,你需好好珍惜,懂吗?”
落千花细细咀嚼完他这番夸夸其谈,揣摩不出另有诡诈,只抬眸诚恳确定一事:“可是只住两天?”
“自然的。”寒歌挑挑飞扬的眉梢,捋捋额前飘逸的散发,复又笑得诡媚邪恶,“莫不是你想多住几日,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两天足矣两天足矣!”千花急急回道,只要不耽误自己跟随日神干爹上天沾光的大好机缘,如今好巧不巧得来鬼界免费两日游,缓解一下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谁说不是好事一件?
当然,在千花尚且体察不出鬼君邪肆笑意下隐藏的不怀好意之前,她便真的就此跟着鬼君,巴巴奔赴去了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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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终究不似九重天上那般风景如画云里雾里,落千花虽不曾到过天界,却莫名感受得到,天界分为东、南、西、北四门,其中南天门最为华盛,落满碎金的玉石阶两旁都是红枫繁茂得如火如霞,天门尽头是一方直通离恨天的冥台,台上常年落满白雪,哪怕台下四季如春,也化不了那皑皑凝霜……
落千花狠狠晃了晃脑袋,挥去那莫名蔓延开来的模糊画面,抬眼望向鬼界大门,其阴森之恐怖,还真不是盖的!
遍地的碎花迅速绽开又颓败,墨黑中泛出幽绿的星星点点,如萤火般萦绕在呜咽鬼哭的邪风寒气里,九曲不够十八坎坷的藤桥下,凄厉的魂魄游过死水微澜却能瞬间致人死地的弱水,弱水尽头,鬼界的大门缓缓开启就像贪婪张开的血盆大口。
两边把守着没事嗷嗷乱吼的小鬼,个个红眼吐舌、披发漂游,恨不能将之狰狞之状表现得淋漓尽致、死去活来;
于是千花也死去活来地抖了一抖,变回刺猬,顺势钻入了寒歌的金丝锦袍宽大袖口里。
只因那枯木盘旋、幽灵攀援的鬼界大门内,布满了拂如青丝的结界,千花自知灵力不够,恐通行受阻,便乖乖借着寒歌出入自由的身子,被顺载了进去。
却说那寒歌,真真是一位自恋到如痴如醉的鬼界君王。
居住在幽深阴森的鬼魂集中营,与那些个孤云野鬼无形游荡的狰狞装束大不相同,他竟着一身金灿灿的袍子、顶一盏明晃晃的玉冠,手持一柄……
落千花觉得,这是鬼君最变态的败笔!
——手持一柄倜傥洒脱的折扇便也罢了,偏偏是一柄女子才用的团扇,手绘娉婷美人的团扇便也算了,偏偏扇面上画着的,竟是一副半裸不裸的春宫图!
春宫图耶,落千花不寒而栗,抖了一抖。
况且,这厮明明才一介纨绔少年的风流模样,却非要装作老成,在落千花一只老刺猬面前装老,委实自不量力了些!
于是落千花在收拾起一地的鸡皮疙瘩后,狠劲往寒歌宽袖中缩了缩身子,许是寒歌凝脂肌肤太过柔嫩,诚然是白得几近透明,便不幸被千花的荆刺扎疼了手臂,一声惊嚎之下,下意识一甩手,千花便咕噜几下从那袖口里落了下来,砸到地上甚有弹性地弹了三下,继而缩成一团僵死了片刻,方缓过神来变回人性,姣美的面上被擦破了一层如玉肌肤,火辣辣地疼。
“花花,莫不是你喜欢这滚来滚去的游戏?动不动就喜欢在人与刺猬之间左右为难一番?”
随着寒歌幸灾乐祸的讥嘲和缓缓踱近的脚步,落千花尚且不稳定的人样在一瞬的战栗退缩下,竟又不争气地缩回了原形。
寒歌却觉得如此甚好——拎起来方便!于是一俯身再度将之捧入掌心,迈入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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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鬼君巡游凯旋,恭祝鬼君玉树临风、神采倜傥、恩泽浩荡,流芳百世!”
将将踏入鬼殿,千花便被一阵呼啦啦的阿谀鬼嚎吓得荆刺直立、心炸肺裂。
这是何等如痴如醉的自恋呀!
诚然寒歌那家伙还非常满意地挥了挥手,表以谦虚接受之意。
“鬼君,这是团什么东西?”
“好扎手的玩意儿呀!灰不溜秋委实难看……”
“啧啧啧,好端端一坨春泥,咋被扎了那么多树刺呢?”
……
“你才是春泥!”落千花怒了,一怒便愈发软了荆刺无法变幻人样,倍觉凄凉。
“咿呀呀,听听,你们听听,春泥会说话!”
“真的耶,好柔软的刺毛呀!”
“鬼君,这究竟是团什么东西?”
……
又一遍轮回,寒歌觉得他的“花花”已经被笑够了,方色迷迷地摸了把千花柔软的身子,慢悠悠地开口回道:“是我和金仔半路捡来的,她叫花花,不过!花花只准我叫,你们叫她刺球便好。”
“哦!刺球是吧?”落千花只觉身子被一只又一只的鬼爪子捧来捧去、摸来摸去,委实又痒又难受,斜着眼睛瞪视那一旁笑观好戏的寒歌,暗忖哪天自己灵力涨了,定要把他变成一只金龟,让他尝尝四脚朝天翻不了身的滋味!
这样想入非非的时候,也顺带瞅了瞅狠劲吃自己豆腐的三只小鬼——
一只娇小玲珑、笑窝甜美的女鬼,被寒歌恶意调侃:“魂木,你捏捏她的鼻子,是不是很可爱?”
于是那名五行克金、属性为木,方才一直追问落千花是只什么东西的幽魂少女,便欢欣雀跃地捏了捏千花的鼻子,力道不知轻重,分明不知好歹,疼得千花两泪汪汪好不可怜。
魂木,原是千年木之精华逝去时候,一缕心魂不曾灰飞烟灭而凝聚幻化的木心精魂,在鬼君的引导下修炼成了一位妙龄少女,彼时,待捏完千花的鼻子后,便煞有介事地捅了捅身边人的手肘,兴奋笑道:“果真好好玩的,猫儿,你也来捏捏看!”
被唤作“猫儿”的女孩,年纪比魂木小上几岁,却也因此本着一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活泼得比千花此时砰然鹿撞的心跳还要过分,就是方才那个一会子怨人家刺硬、一会子又笑人家刺软的丫头,本是一只名叫“幻岚纱”的七命猫妖,入不了魔界,鬼界亦不屑收留,若不是她死缠烂打的功夫好,寒歌受不了之下将之收服在身边逗趣儿玩,千花今朝就不会遇到她,还被她捏得几近窒息:
“哈哈,真的好好捏哦,硬硬软软的,有劲有劲!”幻岚纱手指一紧,下意识地扼止了千花的呼吸。
“这孩子,约莫软硬不分……”落千花在窒息到晕厥之前,暗自悲叹了一句……
彼时,寒歌那厮,正色迷迷地透着绘有春宫图的团扇,坐在幽森昏暗的鬼殿中央骷髅椅上,饱览一众不穿衣服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