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龙的胡搅蛮缠,千花将将欲以“大人的事,小屁孩不要管”的理由敷衍之,抬眸正见陌云烨立在垂帘一侧,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随即沉下脸来,不愿言语。
陌云烨心下一凉:原来她早已醒转,却未睁眼,想必从自己与小龙直至东皇星君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也好,让她清楚自己的目的,释怀曾经,自不必纠结过去的恩爱。
“身子好些了没?”听到自己关切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依稀飘来,陌云烨竟感觉此刻的场景颇有些尴尬难堪。
千花点点头,面无表情,只有眸中隐忍了太多的黯然神伤,明瞳失色,涣散无光。
“体内元灵出现异常,已经多久了?”不知道接下去要扯什么话题,陌云烨只好继续追问。
千花心下冷笑,虽不曾流失太多的血,可是每次自己出事,他都不在身边,难怪他第一次面对这等诡异症状素手无策,终还是由着自己浑浑噩噩地醒过来,不过相较被他假仁假义灌输参枣鹌鹑羹,眼下他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千花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是以鼓足勇气仰起脑袋,直面他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出语是从未有过的含伤带恨:“你已经决定了吗?想来答应我的条件,也算是对你一千年相思苦恋而无果的回报吧?”
从方才种种对话与迹象来看,陌云烨肯拿蛊母换花魂的希望,应该是很大的,之于千花,则是满足和伤痛并存、天堂和地狱交融。
果然,流过血的耳畔,传来他如是说来:“我可以给你蛊母,但是七星龙渊,绝对不行。”
千花凄然一笑,心,在隐隐的痛楚中,变得愈发坚韧,不做出任何妥协和让步:“蛊母只能换我体内的花魂,而瑶芳主体内的金莲,只能用七星龙渊来交换,否则,洛芊无法复活,我们的交易也失去了意义。”
千花知道他的盘算:交出蛊母,大不了放过南漓月忍受万蚁蚀骨的痛苦,天界也不必承受手段下作的骂名,而他陌云烨手里依然握有所向披靡的龙剑,可以置魔君于死地;但是千花不依,想来为了南漓月,瑶芳也必然同意自己的决定,誓死捍卫金莲,直至七星龙渊对魔君不再有威胁。
“如今你在我手里,仍是打算固执到死吗?”陌云烨淡淡反问,他纵使冷语震慑,仍是一张温润的脸、如玉的眸,出语沉缓而云淡风轻,只有一颗任谁也无法捉摸的心,不信千花有毅力与自己抗争到底。
但是千花孑然一身,没有他瞻前顾后的天威、天尊、天之颜面,除了担心被南漓月发现之外,有的是时间和耐力与之耗,哪怕耗到病入膏肓,花魂也会随着自己的完蛋而灰飞烟灭,不信他陌云烨不心疼:“一物换一物,其实你也不算亏,除非你自认没有蛊毒或者七星龙渊就不是魔君的对手,或者你压根就没有胆量与之堂堂正正一战分晓胜负,而非要借助外力甚至下三滥的手段!另外我忘了提醒你,我这次前来交易是瞒着魔君的,他不似你,不愿做太过低格之事,若是被他发现我逃了出来,那洛芊复生的希望,可能就彻底破灭了!”
“原来在你眼里,我陌云烨竟是如此低格之人?”说话不抓重点,陌云烨只觉从千花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太过伤人,便自嘲一声低低苦笑,笑尽了过往的悲欢离合,“好,既然我在你眼里已是如此不堪,那若再坏一些,想来你也该有准备才是。”
言毕起身,逼近千花,无视小龙在旁护食般地拦在床头:“你想干嘛啊?”
“我现在就取出你的花魂,然后……”陌云烨溢在唇角的笑,陡然转入凄厉冷寒,“用你余下的命,去换那魔蝶体内的金莲!南漓月不是不忍你赴险吗?想必应该极其在乎你才是,所以不会拒绝这笔交易吧?”
利用南漓月貌似对自己动了真情的心,他陌云烨竟将主动权翻转到了自己手里,千花虽然猝不及防,却非始料不及,在他出手袭来的那一刹那,不躲不闪,同时拎开挡在身前的小龙崽,一脸从容地迎了上去,嫣唇轻启,笑靥如花。
陌云烨突然一怔,那抹笑,与千年前冷艳孤傲如洛芊,一模一样!
这一掌下去,不知轻重,如果力度扣不准,或者她落千花从中作出任何反抗,后果不是去掉她半条命,就是劈散那一缕花魂,陌云烨因为这抹笑而彻底乱了心绪,随即收手,生生将力道尽数敛回,被灵气反噬而跄踉后退,气流自掌心倒灌冲入喉头,一阵剧咳。
千花嘲弄的低笑冷冷传来:“怎么?下不去手吗?怕一掌拍死我还是拍死她……”
“住嘴!”陌云烨恨声低喝。
千花却不听,缓缓续道:“没错,如今我在你手里,你是可以强行夺走我体内花魂,但是你别忘了,同样的不计后果,我可以先你一步毁了自己,一拍两散,谁也休想得到任何!我死不足惜,可是你的洛芊呢?她……”
“我叫你住嘴!”陌云烨再也听不下去,失却淡漠厉声咆哮道,眼前的落千花,懂得出语伤人、懂得钳制自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小刺猬,跟在自己身后,笑得烂漫无邪,执一厢情愿,非要在荒芜的百花园载出一片花海,挟一抹温柔,羞答答地要求自己娶她为后,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事诡谲……
千花依言闭嘴,不代表屈服于他的威慑之下,仰起倔强的脑袋,瞪一双坚毅的眸,定定看他、毫无惧色。
陌云烨上前一步,俯低身来,一手撑住床沿,一手捏住她的下颚,眸色如碎玉般迷离,出语如源自幽冥的薄凉:“给我好好养伤,你死了无妨,别让我看到花魂枯萎!”
既然她一心认定自己对花魂对洛芊如此在意,那便成全了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事实的确如此!而她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应该在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