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伤她?”云淡风轻的一句问话,陌云烨的面上无悲无喜,连方才的担虑也荡然无存,一切虚伪的、真实的,都隐藏得极好。
“因为她侮辱了我娘!”小龙答得干脆利落,听在陌云烨耳中,却是异常讽刺,下意识抿了一口手中浓茶,苦涩萦绕在唇齿畔,却苦不过心头的压抑难耐,缓缓道出的三个字,难得淌露真挚的无奈:“想她吗?”
“想。”小龙巴巴点头。
“带你去找她好吗?”
“好。”小龙再一下点头,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陌云烨对他狠、对他绝,打他骂他,甚至酷刑逼供,他都无畏无惧,不落一滴泪,但是一旦陌云烨软下心肠来说要带他去找娘,他便鼻子一酸,哽咽了:“好……龙儿要娘……”
“但是你娘在魔君手里,我只有杀了他才能救回你娘,你愿意为我所驾驭吗?”终于,陌云烨还是转回了正题。
小龙虽不经世事,然而除了落千花,他倒是谁也不相信,如今警惕地瞅着陌云烨,眨巴着大眼睛收敛痛楚,满目讥嘲:“你这是在求我吗?”
陌云烨一瞬错愕,唯有压抑愤懑,苦笑承认:“算是吧。”
他是上古神剑,化为人形、可七步成龙,而自己,不过是条万年有余的白龙。
面对堂堂天君的妥协,小龙扭了扭身子,不回答,只是面露委屈。
陌云烨手指一抬,送了他身上的捆仙索。
小龙伸了个懒腰,吧唧了下嘴巴,然后又挠了挠屁股,貌似浑身都很欠揍的模样,半晌才懒懒地开口回了句:“我想征询一下我娘的意思。”
陌云烨苦笑:“你知道我们现在无法联系到她。”
“那就放我去魔界问她个明白。”
“你去了可还会回来?”
“当然不会啦!”
小龙难得坦白从宽,却令陌云烨黑了脸:“那你认为我会放了你吗?”
调头、转身,拾起捆仙索,将自个儿套了进去,然后脑袋一歪,做瞌睡状,宁愿被捆绑不得自由,也不愿在不知千花意愿的前提下,冒然听从天君的使唤,这是小龙的意思,他不说话,却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倔强,他不是落千花的儿子,却与她如出一辙的任性。
陌云烨拿他没辙,心情郁郁,正无处发泄之际,亲信传来密报——
那一袭青衣,无名无姓,只唤作“青龙使”,是上回被小龙斗死的小青龙之父,见到小龙趴在地上,恨不能踩他一脚,碍于陌云烨在场,死忠的虔诚又不敢放肆,是以乖乖俯首称臣后,对着陌云烨附耳一番低语:“魔界线人传来消息……”
陌云烨面色微变,眸光戾气四溢:“明日卯时之前,将驻岛天兵尽数撤离雪漫岛。”
“是。”青龙使得令离去,陌云烨端起手中茶壶,一杯饮尽,继而静坐原地、不动声色思忖了片刻后,突然起身离了月神殿,直往芸栖宫书房而去。
到了房内反手关门,速速提笔挥洒金墨,于半空写下八字——“沉岛有诈,舍足保身”,看着字体渐渐化为粉末随风消散,方于紧绷的俊颜之上,展开一抹狡黠的冷笑。
雪漫一岛原是魔界地界,有魔界重兵把守,天兵若要强攻,未必拿不下,但战役必然惨烈,可是那一仗,魔界竟出奇败得溃不成军,撤兵也撤得委实迅速,分明是有意让出雪漫一岛,如此诡异,必定有诈!今朝果然传来沉岛一说,想来是要驻扎雪漫的两千天兵精锐永沉无望之海,陌云烨已然下令在沉岛之前撤兵,但这其中,似乎另有诡诈——如果要拿下守岛的天兵,只要魔兽兵团一出,天兵没有天时地利,未必能够守得住,而若如此,当初魔界便压根不必诈降让出雪漫一岛,南漓月这一招,分明是想用一座岛屿,引出潜伏在他身边的天界线人!
沉岛这一消息,他定然只放给了几名遭受怀疑的魔界将领,只要天兵收到消息撤离雪漫,那么他就可以确定得到消息的人里面必有天界中人,他缩小了他质疑的范围,如果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那几人中,连带着他自己的人,他纵使不杀,只要扣押,那么天界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将被束缚手脚而无法行动,如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计划也随之破灭……
陌云烨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消息已经放出,如果不撤走天兵,舍两千人命与岛同沉,无疑是掐断了南漓月的质疑,但是难保他不会继续使出其他计谋引蛇出洞,如今陌云烨能够挽回的,便是依照消息撤离天兵,同时密报给线人首领,让他牺牲其部下,舍小虾保大鱼,成全南漓月成功抓一个细作,从而彻底断了他的怀疑。
丢下笔墨,陌云烨淡漠走出书房,仰天观望浩淼寰宇、万里无云,暗忖日神已经多日不曾将阳光洒落魔界了,远在异乡的千花,是否已经习惯了没有和煦阳光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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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伟大堪比造物主如落千花,站在九重天外,潇洒一个扭臀甩手,顿时阳光如碎金点点普照大地,将魔界上空的阴霾云雾一扫而光,金芒熠熠、温暖和煦,于是诸神瞠目结舌,对之刮目相看,而群魔欢欣起舞,齐声赞美落千花神之恩泽浩荡、功德无量……
“呵呵……呵呵呵……不用跪拜、不用跪拜……呵呵!”泡在浴桶里的落千花,许是被水雾熏坏了脑袋而导致大脑进水,从刚开始的晕迷不省人事到现在虽闭着眼睛却一直迷迷糊糊说着梦话,不知究竟在做着什么异想天开的美梦,南漓月终于看不下去了,用法力变了一串水珠子,弹指往她面上泼去。
“阿嚏!”千花赫然睁开眼睛,迎上南漓月一张云雾妖娆的倾绝俊颜,只是不知这张冷艳的面上何以溅满水珠呢?
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千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身子与他一道浸在浴桶里!
“咿呀——我了个娘啊!”落千花一声惊呼,豁然起身……
起身后发现一丝不挂尽数暴露,急急又蹲了回去,瞪着南漓月,火冒三丈:“你这头色狼、色魔、登徒浪子!”
登徒子便登徒子罢,也不知登徒浪子是怎么整出来的……南漓月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笑得诡魅邪肆:“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色.色,其他的人,我断然是不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