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大师与落千花耳语过后,淡去嘻嘻哈哈又哭哭啼啼的纠结面目,恢复一本正经之神色,召集众人齐聚内堂开始了佛法大会。
寒歌凭借法力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佛堂圣殿虽算不得金碧辉煌,却也甚有气势。
菩提高居三尺多高的金轮圣坛俯瞰众生,千花清晰听到他在上去之前,紧紧捏了捏寒歌的爪子问了句:“你可得在下面守着点,这么高我怕我摔下来。”
千花当即“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遭遇左云右月赤.裸裸的鄙夷眸光狠狠刮了三遍。
前来聆听佛理的人,以圣坛为中心,围坐阶梯式的圆盘分为四个层次,正对直面菩提大师的,乃是天君、魔君、鬼君三界之王,而后一排,念在鬼界乃是东道主的份上,是寒歌的近身亲信:鬼界三大将军、鬼界公主,乃至炎丝、幻岚纱等人,魂木因病未曾出席,千花因为身份尴尬,也被安排在这一列。
其后一层,方围坐成圈,乃是鬼界八万鬼兵;最后一层,是最繁杂也最吵闹的一层,围成数之不尽的圈圈,却坐的也有、站的也有,甚至飘着荡着的也触目可及,便是十八层地狱内万千鬼魂,因不管乐不乐意都被拖来此地聆听佛法,所以那些个越是关押在底层的孽魂,便越是按捺不住千百年才获一次自由的激动心情,在佛殿内到处乱窜,菩提大师亲自开口也管教不好,只好苦口婆心地规劝道:“坐在后面的请不要胡闹,不要吵醒了前面睡觉的人。”
彼时千花将将在波澜起伏的梦湖里被一个浪头打醒,听了这句话顿时心淌暖流,这菩提大师果真是个好菩萨,知道自己睡觉怕吵,特地提醒后面的鬼魂们稍安勿躁。
但诚然如此,菩提大师的这句规劝仍是不管用,那群最嚣张的鬼魂反正也是受了天下最绝的极刑,不怕犯了错被惩罚还有更惨的境地,因而愈发有恃无恐,直到寒歌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立起身来大吼一句“再吵,让你们转世做刺猬去!”,方彻底控制现场,平息了这沸沸扬扬、无休无止的吵闹。
但是千花懵了……
寒歌暴怒而起的这句话算个什么威胁?何以那些个鬼魂一听说要投胎转世做刺猬便一个个都吓得面无血色(诚然鬼本无血色),立马安分守己、乖乖坐好不乱动,于是千花在斜了一眼寒歌之后,拎过身旁幻岚纱的猫耳朵,窃窃问道:“告诉我怎么回事?要不然我抢你的老鼠吃!”
“别抢我的大餐嘛!我告诉你还不行?自从我们鬼君爱上了你之后,天君、魔君也紧随其后地爱上了你,所以他一心认定刺猬魅力非凡,担心你被更多的人看上跟他抢,便故意在鬼界放出话去诋毁刺猬家族,把刺猬说得异常惨烈异常悲催,搞得十八地狱鬼心惶惶,六道轮回的畜生一道中,纵是苍蝇、臭虫也有鬼魂乐意投胎,却只有刺猬最为冷门,大家都是谈刺猬变色,唯恐变成鬼君胡诌的那般凄惨。”
“寒歌他凭什么这样诋毁我嘛?”
“为了消灭情敌,防范于未然。”
“情敌个头啊!他何以认定魔君对我……怎么怎么地嘛?”
“魔君不是抢婚抢得不亦乐乎,追你追得不离不弃嘛?”
“嘘!没有的事儿!”唯恐被坐在前排的人听到,千花急急堵了幻岚纱的嘴,“魔君看上的是我的这张脸。”
“那刺球你又何以肯定,天君看上的不是你的这张脸?”
“我……”千花一脸怔忪、哑口无言。
于是幻岚纱抓住了把柄对之教训得头头是道:“刺球,你看你压根就搞不清楚谁爱你谁不爱你,其实最爱你的莫过于我们鬼君!而天君和魔君,谁更在乎你的刺猬真身多一点,我们置身事外的看不明白,你自己难道也丝毫感觉不出来嘛?”
千花瘪了瘪嘴,茫然错愕,什么时候这只小猫妖变成月老徒弟了,整起“爱与不爱”这东西来一套一套的?
然而千花眼下顾不得这许多,只于心底犹自堵着气,刺猬的家族历史已然够悲催了,他寒歌还要往那伤口上撒一把盐,实在太过歹毒!心里这样想着,爪子忍不住就去戳前面人的腰背……
“哎呦!”寒歌只觉腰侧的肉突然遭人拧扭而瞬间剧疼,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娃娃你怎么了?”
彼时千花已经缩回了手;陌云烨以星眸余光瞥了寒歌一眼,不曾发现端倪是以没有作声;南漓月则压根就摆了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吾自岿然不动”的冰雕状态,若无其事地神游在外;是以只有诵经诵累了的菩提子,在发现了二人猫腻后立马双目放光、一脸贼笑地问了句。
寒歌怕眼下立马揪出那个幕后黑手,被天君和魔君左右夹攻,定然死得惨不忍睹,是以只好哑巴吃黄连、苦往肚里咽:“没事……只是有只不知好歹的小蚊子、垂涎我的美色,忍不住调戏了我一下下!”
“哦,却不知是只公蚊子,还是只母蚊子呢?”
可恨菩提子童心未泯,明知这个话题要挑起事端,还一个劲乐呵呵地追问道。
于是寒歌没辙了,红着脸作惆怅状,而陌云烨温润如玉却微起阴霾的侧脸,慢慢移向后方某只正埋头细数头发丝的刺猬……
“云,我要出恭。”千花突然脑袋一抬,直面陌云烨的质疑先发制人。
“去吧。”纵使觉察到自己的调皮天后藏有猫腻,堂堂天君也不好在她提出这等要求的时候还与之计较。
千花得了应允匆匆离开座位,直奔佛堂之外去了,彼时距离辰时还差一刻,幸亏寒歌为了不让茅厕的污浊之气熏染了佛坛圣地,在佛殿周遭没有设置茅房,是以千花有理由巴巴地跑出好远,再随便找了个不认路的幌子,当着众目睽睽直接奔到了鬼界出口附近的弱水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