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在旁忍俊不禁,好意提醒道:“那炖品原是为了给你补气凝血,是天君的一片良苦用心,仙子若想和我们一样,那就是整日整日的不吃不喝,天君是上仙至尊,早已不必沾染那杂粮五谷,还不是为了陪你才每日用膳,你就别辜负他的一片痴心了。”
千花心下一沉:这问题牵扯到所谓“痴心”,麻烦就大了,诚然陌云烨是为了自己好,体察到自己血虚气散就以为要滋血养气,却不知千花灵力涣散的真因,千花总不能把枫玄的诊断告诉他,万一他请来高手对自己一番望闻问切,切出个狼尊内丹可就天下大乱了,是以,此刻的千花只好哑巴吃黄连,心苦还说甜:“好吧,那就麻烦灵汐往后直接将汤羹送去我房里,我想睡前才喝,因那东西实在太补,每次喝完就想睡觉也睡得安稳,云觉得可好?”
睡前床头无人,千花大可以往窗外一倒了事,诚然是可惜了点,滋养滋养屋外的花花草草还是有其牺牲价值的,于是提此建议后便巴巴地等待陌云烨首肯。
陌云烨没有多虑,自然答应了:“你觉得好就好,——灵汐照办吧。”
自此以后,千花便真真每日用那参枣鹌鹑羹来滋补西苑后花园内的一株仙果树,那仙果树不是别个,正是当日在芙水畔,陌云烨替千花摘来的仙果,被千花剥皮去肉后将果核一抛,不慎抛在了花园里,由此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滋补炖品的养护下倒是噌噌噌疯长,三天破土三天发芽,又三天就是一株小小的树苗了!千花为此还得意兴奋了好几天:自己不曾浪费陌云烨辛苦炖来的汤羹,亦没有浪费他随手摘来的果子。
除此之外,千花更是努力做好天后本分,主动熟读女戒,主动拜访仙友,主动帮助天君惩戒忤逆之人,又主动以“天后”的姿态去安抚诸人,虽然屡遭碰壁,但本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千花愣是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将这没心没肺的天后做到了“前古无人、后无来者”的境界,但只要她乖乖听话不跃线,陌云烨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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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日复一日、云淡风轻,直至又一晚皓月盈华,玉蟾如盘。
千花早早从外头游荡回来,反锁了西苑闺卧的房门,等待南漓月的到来,以至于一颗小心脏火急火燎得都忘记去倒了灵汐傍晚就送来的参枣鹌鹑羹,直至腹中魔灵骚动都还晾在那儿芳香四溢。
千花料到南漓月必定会来,南漓月却没有想到她抛下一切琐事干干等候,遂轻扯嫣唇,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可是想我了?”
“你取走内丹,以后别来了吧!”南漓月更没想到,落千花迎面泼来的竟是如此一盆从头到脚冷飕飕的凉水。
南漓月云淡风轻地掩去眼底那抹一晃而过的凄寂失落,淡然问道:“何故?”
千花轻一叹息,解释的口吻虽歉疚却不无理直气壮的迫切:“我和我家云现在差不多好到你当初形容的相濡以沫了,你也知道他最恨你,若是被他知道我们每月十五相约黄昏后……诚然我们清清白白,也免不了别人闲言碎语,何况我体内有你的魔灵更是逆天而行,将来也许难成天后难渡天劫,所以你还是趁早拿走它,我受伤便受伤罢,注定是我自食恶果,何况现在有云在我身旁,卧病在床三月半载的也不会寂寞的。”
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本就沉默寡言如南漓月更是无言以对,漠然良久后轻轻一声冷哼,只剩下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我去找枫玄,约好时间了就来找你,我不来的这段日子,你好自为之。”
南漓月的答应本该令千花如释重负,此刻听他落寞飘渺的语气却莫名揪心如抽丝,哪怕心头分明如潮涌来的酸涩疼痛千花打死不承认,但在千花追问:“那往后十五你都不会再来了吧?”,而得到南漓月冷冷淡淡一声“嗯”后,千花心底骤然翻腾而起的失落感,却是实实在在压抑到难受,于是再不忍凝望南漓月一双如墨深瞳泛起迷离的波澜,千花游目四顾后便扑向了玉石桌上的参枣鹌鹑羹。
完全忘记先前日日是要倒掉这晚滋补盛品的,今朝却不管不顾端起就喝,还一边喝一边感慨,赤.裸裸地掩饰心中揪痛:“其实这汤真的好喝,可惜我虚不受补,委实浪费了。”
此话可理解为双关,千花言毕便是小脸一红心下一酸,真真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南漓月许是未曾在意,许是习惯了伪装若无其事的冷淡,只缓步逼近后轻描淡写地夺走了她的碗:“既然知道不该喝,还执迷不悟?”
千花涩涩一笑,下意识回了句:“好像上瘾了似的,不在眼前的时候想不到,放在眼前的时候,总有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喝掉它。”
南漓月剑眉一皱,正色问道:“你有多久,没有犯过酒瘾了?”
千花一愣,经他这一提起才惊诧不已、恍然大悟:“是了!貌似我爱上这鹌鹑汤后,酒瘾几乎就没再犯过了,你若不提起,我还真能忘记这世上还有一样叫‘醉千蜜’的好东西呢!”
“那你现在想起醉千蜜,可曾有强烈想喝的欲望?”
“……没有,我现在倒是很想把这碗鹌鹑汤给喝了,你还我!”千花伸手去夺南漓月的碗,被南漓月一个轻盈闪身避开,冷冷反问:“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你的瘾头转移到这破羹上去了?”
“这才不是什么破羹,这是我家云炖给我补身子的。”
“这绝对有问题!我要拿回去叫绿荷好好看看,你好自为之!”
这一句“好自为之”是真的道别,千花一个晃神间,南漓月已然破窗而出、踏月远走,千花对之委实是佩服到五体投地:纵使他不准自己喝汤,也不用捧着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