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迭风停,天空蓝得仿似被琢磨过的蓝宝石,光滑透亮,几丝浮絮悬缀其上,更凭添了几分美意。
繁茂的枝桠阻挡不了阳光的浸染,初夏的桑林里,已有知了虫鸣。正是晌午时分,如顾容所说,此时,唐家堡的马队正从这桑林中经过。
马蹄声声,由远及近,数面以红缎作底,黑线刺绣的“唐”字大旗,鲜艳夺目,行在队伍最前面的男子,骑一匹黑色彪马,男子身型魁梧,长发被高高挽成一个发髻,身后背一柄长剑。此人便是吴樽。
队伍的中间,有两个骑白马的男子,他们的穿着与气度尤为不凡。这二人皆眉目清秀,俊朗,只是其中那一身绛紫锈金线宽袍的男子更显富贵,另一位鹅黄外衫的男子,则随意将头发于脑后一束,一派儒生风气。
二人在马上边形边聊,有说有笑,好不悠哉。
这位穿鹅黄外衫的男子正是唐家堡二少。那与他说笑的,自就是易儒了。
行到一颗大树下时,唐翎似警觉有异,忽地掉开马头,与易儒拉开距离,也就是这个瞬间,他们的两骑之间,“嘭……啊……”两声,坠下一物。
此物非他,正乃汪晓葵是也。
原本嘈杂的马队,立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怔怔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片刻后,在唐翎的带领下,马队中爆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
“笑什么笑,脑残啊,没见过美女摔树呀!”汪晓葵皱着眉头,揉着屁股,痛得口无遮拦。
顾容啊顾容,娘亲啊娘亲,汪晓葵不是小骗子,你只带了汪晓葵上树,却没教汪晓葵怎么下树啊!
本来还打算来个漂亮的创意360度空翻平稳落地,结果群衩倒霉地被树枝挂到。
这女子倒也挺凶悍。
马上的唐翎冲她一个冷笑,便挥手让马队继续前进。
回身时,暗暗皱了皱眉,这从天而降的画面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算你知趣。汪晓葵心想,忽然发现不对,不能让他们走了啊:“喂!你们唐家堡的人就是这么见死不救的么?”
“摔伤了吗?”听到她的抗议,回头的是穿紫袍男子易儒,但见他灿灿一笑,眼弯若月。
“嗯。”本来是装作弱女子,但是汪晓葵要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她的脚踝处竟有撕裂之痛,似乎真的伤到了。
原先在马队前领队的吴樽此时却已行到队中来,他翻身下马,没有多言,蹲下身来,检查了汪晓葵脚下的伤势。
“怎样?”问的人是易儒。
吴樽未多言,只握着汪晓葵的脚踝,汪晓葵看着他的全无表情的脸,完全无法读出他的任何用意。
只见吴樽双手微一使力——
“啊……啊……”汪晓葵惨叫出声,重重地敲打罪魁祸首,“痛!”
吴樽却仍旧视万物若空气,只是利落地站起身,翻身上马:“唐少,好了。”说话,又往马队前方赶去。
“美女,你的脚刚刚骨折了,现在樽帮你治好咯。”易儒又笑道。吴樽竟然觉得她没有威胁,那么对此女子的警报也就解除。叫她美女,则是因为方才她的那句咒骂,借话说话而已。
汪晓葵白他一眼。她没猜错,那背剑的魁梧男子就是吴樽。那么,现在这个和他说话,眼带桃花的男子就一定是唐翎了。看他一身华服,纨绔子弟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
易儒依旧只是笑。
“你现在站起来试试。”
听了他的话,汪晓葵再试着站起来,果然脚下的痛要轻了许多。
易儒见她可以自己站起来,脚下的形姿也无不正常,于是将她再度上下打量一番:
“怎样?好多了吧?你怎知道我们是唐家堡的人?”
汪晓葵拍拍身上的土,皱皱鼻头。
“那么大一面锦旗,如此招摇的马队,不用想,一定就是唐家堡的。”
易儒听毕,哈哈一笑。
“不错。算你有眼力。”
汪晓葵被称赞得有些飘飘然,头脑发达四肢也发达可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事,否则她怎么能适应力如此之强,哪能轻易地骗过顾容,让顾容当自己就是小骗子呢。
她有想过,如果要唐家堡的人不怀疑她,那就要假装自己是个爱耍小聪明却又容易被人看穿的人,这样唐家堡的人就会觉得自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而放松警惕了。老祖宗说过,大智若愚嘛。
于是,装出一幅自作聪明的表情。
“我还知道,你就是唐家堡的二少爷!”
“呵呵。”这次的笑声却不是来自易儒,而是那名唐翎本尊,“儒啊,难道你想将我取而代之了么?”
哈?难道她真的看错了?!这个书生气十足的男子竟是唐翎?而穿着富贵的男子反才是易儒!于是,这回她是真的愚了。再仔细看这唐翎,果真如顾容所说的,眉眼间都透着股动人的灵气,尤其是他的眼,简直灿若星瀚,汪晓葵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再见到比这更美的眸子了。
所以,这一次,她并不是装作自作聪明,而是真的自作聪明了。
“哪敢!哪敢!”易儒语带谦卑,笑得却十分爽朗,却又分明不见丝毫惧意。
“好了,继续赶路吧。”唐翎眉毛一挑,看着一脸挫败的汪晓葵,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该不会又看上她了吧?”
易儒那点嗜好他如何不知?与其说是嗜好,不如说他的审美怪异,凡事行事夸张,奇特,怪异的女子他就越喜欢!
比如说他的大夫人,精怪刁钻,脾气暴躁,那可是全城出了名难缠的母老虎;他的二夫人,力大无穷,一个女子撂倒十个唐家堡的侍卫不在话下;他的三夫人就更加古怪,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喜好装神弄鬼,说什么自己能看得到阴间地府的鬼怪。
而眼前这女子,虽然长相平凡了点,行事说话却也与一般女子不同,很是有新奇之感。
“兴许是。”易儒瘪瘪嘴,“唐少啊,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
“你这小子,哪次不是一见钟情!”唐翎忍不住啐道。
汪晓葵瞳孔放大,她没听错吧,这就这样被这一唱一和地把她给卖了?她愤愤不平,嘴上顺口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哈哈!这话经典,我喜欢。”易儒的笑声比方才更为爽朗。
在汪晓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易儒斜身一个捞起,坐到了他的马上,“唐少,你不反对我带着她吧?”
“自便。”唐翎也懒得让这发春的男人再碍自己的眼,双腿一夹马背,往马队前方找吴樽去也。
“喂,你神经病啊!”才第一次见面,就同乘一骑,汪晓葵实在受不了如此轻浮的举动,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就算是任务完成?
哇哦,轻松搞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