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夜色逐渐浓了起来,一层厚厚的朦雾将大地笼罩,使月光无法穿透,所以天与地在这个时仿佛都已不存在,这世间在没有什么可以再看见。
“娘娘。”芸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扰了窗边的女人;
“什么事?”悠悠的,淡淡的声音,带着伤感与哀愁;仿佛她是天生的仙人,哀怜这世间的一切;
室内飘着一阵兰花的香气,独显了女人的高贵与清雅。
芸姨走了几步,驻足于她身后不远处才继续道:
“我已备好饭菜,娘娘您看……您是不是跟恩泽那孩子一起吃?”
未曾回头,女人的目光只望着窗外那些渐浓的白雾;半晌过后,她才缓缓道:
“莺儿,我是不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仍是淡淡的口吻;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揉了揉眉心,她摆手道:
“忽然看见他,那些以前的事一幢幢、一幕幕又都从心底浮了上来。我不想再看见他。”
“娘娘还是……无法忘掉那一切?!”
“怎么能忘?你告诉我?”
“可他到底是娘娘的亲生儿子,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她苦笑摇头,眸光中流出讽刺的笑颜:“他也是完颜晟的儿子!我恨他,我恨所有金国人。这不讽刺吗?我的儿子,也是半个金国人。你让我如何接受他?”
“娘娘。”芸姨唤她,却说不出话来,思绪间,也忆起了当年的事——那些金国人对待宋人俘虏从不留情且不把他们当做人看,当年有几个人对娘娘施暴,并令她几次堕胎,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烙印,今生今世恐怕都无法忘却,若不是后来遇见了完颜晟,娘娘恐怕已经丧命于归来的路上。
但那完颜晟又跟那些禽兽有何区别?呵,唯一的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在于——他默许了娘娘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事吧?!
“下去吧。”她又揉了揉眉心,“我有些累了。”
芸姨本想多劝几句,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恨这个字实在太过执拗,人若是有了恨,别人就算说破了嘴也无济于事;
人生就是有许多事,是人无法左右的;除非他自己想通了、顿悟了、明白了不然这辈子只能在苦海之中做无谓的挣扎;
芸姨退出房间,不再多做打扰,只好轻声叹气,一脸摇了几个头然后信步去了大厅。
大厅之中倒是热闹的很,满桌子丰盛的菜肴简直叫人垂涎欲滴,但却没人敢动筷子;
“到底还要等多久嘛,好饿!”叶紫腹中已经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
“我说烂叶子,你肚子里面是不是有条虫子,怎么老叫唤?”白落帆手中纸一挥拍了拍叶紫小腹;
“疼。”叶紫差点被他拍倒在地,她咬着牙捂住被拍打的地方,疼的想骂人,但又无奈知道她根本拿这个家伙毫无办法,只能哀嚎道:“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
“哎,薛齐赶快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在这么饿下去我也会死。”白落帆见叶子脸色很臭,转移话题道;
“呵,是。饿坏了我们的叶姑娘,恐怕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我这就去去看看芸姨跟娘娘来了没有。”说着薛齐起身,准备走去内厅。谁知芸姨刚好肚子从内厅走了出来;
“芸姨,你怎么了?娘娘呢?”薛齐见芸姨一脸惆怅的神情,忙问道;
芸姨抬首一笑,忙道:
“娘娘她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出来一起吃了,咱们先吃。”
“是不出来,还是不想出来啊!”叶紫小声嘟囔道;
“恩泽,你可千万别怪娘娘,她……有她的苦处。”芸姨见叶紫脸色不悦,忙道;“你知道恩泽这个名字就是她替你取的。当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有次生了病,娘娘守在你身边好几天不吃不睡,就怕你会出事。她虽然口中不说,但我知道,你是上天对她的恩泽,所以她才给你取名字叫完颜恩泽。有些事不要太过勉强,也不要太过苛责,我相信,你们母子的缘分不会这么浅。”
多感人的情节,叶紫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刚好瞧见白落帆眼中闪过的微弱光芒;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抢了他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她想不到……
晚饭过后……
叶紫拉着白落帆来到花园;此时雾色渐退,花园之中正直百花盛开之际。
皓月皎皎,月朗星稀,园中虫鸣不止;
曲折蜿蜒的石子路上,白落帆甩开叶紫的手道:
“烂菜叶,你想干嘛?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我是想帮你好不好?你娘亲应该就在前面的房间里,明天就要去金国了,你不想见他一面吗?”
“帮我?”白落帆眼中忽然流出异彩,细长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他怀疑。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什么,你不想见见你母亲吗?”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凭空从天而降,好像是从天上来的,本来你我应该毫不相识,结果摇身一变,你又出现在这里,你该不会是哪家暗暗喜欢我的姑娘想要来引起我注意的吧?”白落帆倒是面前这个爱管闲事的女子有了那么几分兴趣。
叶紫摇头叹道:“啧啧啧,真是一个妄想狂外加自恋狂,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满脸大胡子,活脱脱的野人,还好意思幻想自己是个万人迷。”
白落帆低头浅笑,长这么大还未曾被那个女人如此评价过,他双臂交予胸前坦言道:“坦白说,我问了很多遍,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管我!你还想不想见你娘亲,如果不想,我省事了。”
白落帆昂首道:
“她既不想见我,我又何必见他。见了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可你们到底是母子,没必要搞的跟仇人一样吧?!”
白落帆轻挑眉梢,一字一语道:“这跟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