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萧瑟的秋风吹皱闺房外那湖平静的秋水,已经泛黄的芦苇拼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向蔚蓝的天空擎出自己最圣洁的翎羽。芦花似雪,在楚歌的心底留下一地的苍凉。
楚语,楚歌的姐姐要出嫁了,嫁给当今的圣上。这应该是天下所有女子都会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是此时,楚歌和全家人的心却如满目的芦花一般萧索落寞。
当今天子,曾经娶过六个皇后,可是没有一个能够真的成为玄奥城中当之无愧的主人,因为他们,都在大婚的当日成了薛国皇上的祭妃,一个又一个如花的生命,在她们正要向自己的夫君展开自己最柔媚的容颜时,变成了烈火熊熊中最苍白无力的枯骨。
所以整个楚国,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皇上,所以当今皇上已经二十有六,依然孤身一人。
当今天子是楚歌的师兄,楚歌的父亲,是圣上的师父。
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对皇上避之不及,唯独楚歌姐妹,只能如同无力的羔羊一般,任凭父亲将他们的生命放到风口浪尖上。
祭品,祭品,这就是自己的宿命,这一点,楚歌比谁都明白,现在那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姐姐就是父亲向皇上,向天下万民献上的禁品,她能展现给皇上和天下万民的也绝不是自己的花容月貌,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祭品,她浑身上下都写着自己的父亲对楚国的忠诚。
尽管楚国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楚国,可是自己的父亲依旧是保持着对楚国最初的忠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
楚歌看着芦花愣神许久,直到自己的贴身婢女玲珑闯入她的房间,才将她从无边的思绪中拉回。
“小姐,不好了,二小姐自杀了。”玲珑有清脆的声音,说起话来婉转动人,好像早晨黄莺的歌唱,可是今天听到的玲珑的声音,却如利刃一般插入自己的耳鼓,仿佛有血顺着自己的耳朵流出,汩汩,那是心底深处最真切的疼痛。
秋风再次透过雕花的窗棂钻进楚歌单薄的衣服里,从心底发出的冷意让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只是早已经分不清,这颤抖是因为心底的痛意还是因为周围空气的冷意。
“小姐。”玲珑看着楚歌渐渐没了血色的脸,忍不住再次开口,等她说完话将眼神落到楚歌手上的时候,才发现楚歌手中攥着的簪子已经将她的手指戳穿,有血滴滴答答的落到楚歌白色的衣裙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如同深冬雪天盛开的朵朵红梅,美的触目惊心。而对于这一切,楚歌却仿佛不知道一般,整个人已经愣愣的看着玲珑,好像还在质疑玲珑的话。
“玲珑,姐姐怎么样了?”良久,楚歌才抬起头来看着玲珑问道。玲珑看着楚歌脸上不管滑落的泪珠,缓缓的开口道:“不知道,大夫还在看着呢。”
玲珑的话语刚落,楚歌已经向着门外奔去,在她行走过的路上留下点点的血红,针一般扎进玲珑的眼中。
玲珑赶到楚语房间的时候,楚歌正半跪在楚语的床前,看着楚语苍白的脸色,两张倾城绝代的脸,相映生辉,只是两张脸,一张悲凉,一张绝望。
“歌儿,这是姐姐留给你的。”御史中丞楚玉韵,手中拿着几张带泪痕的纸,哆哆嗦嗦的递到楚歌的面前。楚歌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瞬间苍老的父亲,心中积蓄的责怪的话语在相互对视的瞬间化作无形。
不管是为了对这个国家的忠心,还是为了自己的清誉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面对姐姐的自杀,楚歌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全是悲凉,这就够了,这样至少还能证明自己父亲的心底还是有他们姐妹的。
楚歌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纸,澄心堂的印花软纸上,除了楚语的泪痕,便只剩下自己心底最深处的话语了,字字句句,满含深情,全是因为一个男人,那个同样在楚歌心中的男人。
楚歌看完楚语的信,手无力的垂下,那几张澄心堂的软纸无力的落到地上,娟秀的字迹隐约可见:“妹妹,姐姐平生所愿,不过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怎奈时乖运蹇,父亲属意将我献给当今圣上,一阕圣恩,了断我与宇轩情缘,宇轩对我有情,妹妹是知道的,我心意已决,宁做楚宇轩的鬼也不做君王的皇后。”
“姐姐知道,你对宇轩同样有情,所以姐姐恳求妹妹,在我死后,好好替我爱宇轩……”
每一字每一句,都切割着楚歌的理智,她没想到,那个和自己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楚宇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也俘获了姐姐的心,甚至能让姐姐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这个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姐姐的男人。楚歌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终于有痛意在手指传出,继而是心的疼痛,一切,因为一阕封后的圣命,变得不同。
风,无孔不入的吹进姐姐的房间,冷冷的,不带丝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