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林弈背着手站在羊皮地图前,静静听着胡雷说完朱辉所部被伏前后经过。
“我等醒来之时,发现已经被冲到丹水河谷了,赵丹与我顺着丹水河谷上下百里寻了个遍,都未发现子桓公子的下落。”军帐内只有林弈、郑浩及胡雷三人,胡雷一面呼噜嚼着锅盔酱肉,一面哼哼哧哧地说道:“之后,我等便兵分三路:我带着些弟兄,从崤山外围绕到,赶来函谷关报信,另一位千长则从崤山小道饶过武关赶回蓝田大营报信,而赵丹则继续留在丹水河谷找寻子桓公子。”
“如此说来,十有八九内奸便是罗沅欣那厮了!”林弈兀地转身过来,眼中冷冷的寒芒一闪,咬牙恨声道:“亏我当初还那般信任他!”结合胡雷所说的,中伏之前罗沅欣突兀失踪,加上林弈心中原先的种种疑点一一应征,几乎可以肯定,罗沅欣便是军中的内奸。而且私自放走赵成褚韦的必是罗沅欣无疑,田茅虽然有贪图财货之罪但却是被罗沅欣利用陷害了。更让人惊讶的是,赵成褚韦罗沅欣一伙已经和刘邦勾连在一起了。
如此一来,帝国军政各个方面的虚实恐怕早已为刘邦所掌握,无论是对林弈还是子陵韩谈等人而言,这都无异于是灾难性的消息。蓝田大营轻易地被刘邦大军攻破,极有可能便是罗沅欣的杰作。而且褚韦赵成等人对咸阳城防虚实也算熟悉,都城的防御对刘邦而言便如透明一般。
想到这里,林弈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在帅案后落座,一拳砸到在案上铁青着脸道:“这赵成褚韦罗沅欣一党实在为祸不浅!需想个法子,尽快出去这几个奸佞!”
“这三人眼下定是在刘邦军中,要除去他们却是不易!”郑浩接口皱眉道。
林弈闻言默然半响,终是从对罗沅欣等人的满腔怒火中慢慢冷静了下来。良久,见胡雷已经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三份战饭,打着嗝坐在那里休息,林弈微微一笑打趣道:“胡兄可还能再吃两份战饭?”
“将军要撑死俺啊!”胡雷连连摆摆手,作一脸惊悚之样,引得林弈郑浩二人发笑。
笑得一阵,林弈收起笑容,沉声正色道:“事已至此,只能先行将罗沅欣等人欠下的血账记下,待日后再好好找他们算这笔账!眼下咸阳情势紧迫,许将军已经先行出发回师了,我等也得准备好断后之事。老胡你先行去休息,待我等回来,再一起撤退回都。”
“将军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胡雷闻言疑惑道。
“我们要先去逆袭楚军,而后再行撤离函谷关!”郑浩解释一句。
“逆袭?”胡雷一脸茫然。
“便是偷袭楚军,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好掩护我军主力的后撤。”林弈起身整了整铠甲,对胡雷道:“你连日奔波疲惫,就不必参与夜袭,留在军营等我们回来就是了!”
“将军,老胡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很!恳请将军带老胡一道去偷袭楚军!”胡雷闻言涨红着脸急急拱手道。
“不需休息?”林弈微笑地看着胡雷问道。见胡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便道:“好,那便一同去,走!”
“谢将军!”胡雷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整了整身上的铠甲,跟着林弈两人出了中军大帐。武关中伏胡雷等人被刘邦的楚军围着一顿猛揍,让这位憨直大汉心里早已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能找项羽的楚军麻烦,胡雷顿时心情舒畅起来。虽然刘邦与项羽不是一路,但都是土黄衣甲楚军,对胡雷而言便是一样货色,只要能狠狠出口恶气又管他们是几路楚军。
三人大步赳赳地赶到军营的大校场,便见一个辎重营老军千人队早已在那列队等候。这些老军人人轻装,除了一身铠甲、一副弩箭、一副盾牌短剑或一支长矛外,便是一人背着一个林弈改制的猛火油罐。这猛火油罐是林弈特地吩咐带队千长去准备的。
有鉴于白日防御作战时,这种火油罐发挥了不小威力,林弈便尤为喜爱用这种有些跨越时代的兵器。曹艮辎重营带来的原本两千余罐满满的猛火油,经过改制后变成四千罐土制燃烧罐,经过白日一战,耗去了近五百罐。燃烧罐一词,也是林弈发明的,那日试验燃烧罐的威力时,许峰诸将纷纷为其声势威力惊叹不已,便请林弈为这种新兵器取个名字,林弈便随口叫了个词“燃烧罐”。而剩下的三千五百余罐,除了紧跟许峰部的辎重营带走一千五百罐,负责埋设陷阱障碍的千人队带走一千罐,剩下的一千罐林弈便下令逆袭部队人手一罐,打算再给项羽的楚军送份大礼。
林弈匆匆上了将台,头发略微发白的带队千长一拱手道:“启禀上将军,逆袭部队一千人全数到齐,请上将军示下!”
林弈点点头,转身望着台下这一千名原本负责运送辎重的老军们,见人人皆是赳赳地挺身昂首,如同一棵棵黑色松柏一般静静仰望着林弈。老军们原本都曾经是大秦纵横疆场的锐士,只是因年岁或伤残等原因才被裁汰下来,做了负责辎重的老军。
而眼下这些原本只能为主力部队运送辎重的老军们,能得这位年轻的上将军如此重用,竟要亲自带他们逆袭楚军,如何不叫他们人人亢奋不已,不待林弈豪言激发,老军们的士气便已涨到极点。
“老军们!”林弈见老军们个个精神抖擞,淡淡地点了点头,千余名老军便是齐刷刷地一挺身,其利索整齐丝毫不逊于任何一支精锐之旅。“我等此次逆袭楚军,乃是为了给主力回师咸阳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是故要抱着必死之决心,最大限度地杀伤楚军扰乱楚军视听。当然,也不必做轻兵死战,只要能让楚军乱上一时,逆袭便算成功。”
林弈迎着深夜寒风开口道:“因了是借着夜色突袭,故而行军途中各队甲士务必不能发出大的声响,一应响动物事都需绑牢固定。到达楚军营地外围潜伏时,未得将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带举火发令之后,迅速攻入楚军大营,利用猛火油罐尽可能给楚军造成混乱。而后一旦听到退兵金声,则需作速撤离楚军大营。老军们是否明白?”
“明白!”千余名老军们有些苍老的声音隆隆地响彻校场上空。
“出发!”林弈一举长剑高声下令道。一队队黑色衣甲的老军们如利剑一般飞出校场,无声地融入夜色之中,直奔关外而去。
“斥候在前领道探路,走!”林弈跳下将台对郑浩挥手下令道。一队原先派去探查楚军大本营的斥候,飞出军营迅速地超出正在步行疾进的老军们,一路向东疾驰。
在渑池城东面,项羽的主力楚军大营连绵二三十里长,南北宽也近五里长,如一把长剑般直指三十里外的函谷关。当林弈的这支逆袭千人队到达楚军大营外围时,已经将近丑时时分。今夜的弦月已不见踪影,四下都是伸手不见五指般的漆黑,伏在距楚军大营南面五里开外的低缓山塬上,林弈紧紧地盯着眼前灯火一片通明的楚军大营,苦苦思索着如何逆袭楚军。
接连数日的鏖战,原本四十万的楚军堪堪仅余三十万,退下来的楚军将士们也是人人一身疲惫不堪,回到大营胡乱地海吃海喝一番,便纷纷钻入营帐内呼呼大睡,从天色刚黑一直睡到子夜已过,大营内仍是一片翁隆隆沉闷的呼噜声。连那些负责站岗值更的甲士们,也纷纷抱着长矛缩在角落里打着瞌睡。
连日来被守关秦军气得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项羽,回到中军大帐猛灌了三大坛子酒,抱起在一旁莺莺软语抚慰自己的虞姬进帐一阵折腾,大汗淋漓发泄了一番后,便搂着娇嫩的虞姬呼呼大睡,连那些撤下来的伤病们也不管不问。老范增无奈,独自一人在自己军帐内盯着羊皮地图皱眉苦思着,如何联系上刘邦,约其腹背夹击函谷关的秦军。
“斥候队长何在?”林弈低声回头问道。
“属下在!”一团黑乎乎的身影向林弈这边挪动过来。
“楚军辎重营及骑兵的马厩在何地?”
“启禀上将军,楚军大营成一字型排布,前锋大营在西,中军主力、幕府及护卫大营在正中,辎重大营则在东边靠近渑池城的地方。”斥候队长低声报道。
“走,到山塬背后举火说!”林弈一挥手道。
“诺!”斥候队长答应了一声,便紧跟着林弈朝山塬下一处低矮避风的小洼地走去。到得地方,林弈点起一支小火把,斥候队长在地上用树枝大概勾勒出楚军大营的分布图,指点着草图道:“我军现在此处,楚军前锋大营在我军西北方向越十里之处,正面是楚军的中军主力,东北面约二十里的地方则是楚军辎重大营。其主力骑兵大概便分布在中军主力与辎重大营中间,马厩便在辎重大营前方。”
“郑浩,速将带队千长及十位百长请过来!”林弈望着斥候队长勾画的草图,扭头吩咐一旁的郑浩道。
“诺!”郑浩答应一声,便闪入黑暗夜色中去找寻各位千长百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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