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原本就不大的临尘城沐浴在一片血色之中。这殷红的血色,分不清到底是那残阳霞光映照出来的,还是攻打临尘城的叛军们留下的。
在临尘城头,一具具身穿各式服侍衣服的叛乱部族族兵的尸体,被凌空抛下。墙根处已然堆起半人高的尸体堆。一排叛军俘虏被押上城头,跪在女墙旁脑袋伸出垛口,身后一排浑身是血的秦军刀斧手,手持利斧昂首俯视着城外一箭之地开外的黑压压叛军们。
“行刑,杀!”一个秦军军官高举着长剑,骤然一声令下。一片金光闪过,一排血淋淋的脑袋齐刷刷地飞离城头,带着四溅的鲜血凌空向城外飞落,十余股殷红的鲜血从这一排无头尸体脖颈中,猛地向城外喷出。紧接着,无头尸身又被秦军们齐齐抛下,换上另一组叛军俘虏,这场面端是异常地诡异骇人。
城外黑压压聚集的叛军们,早已吓得人人面色苍白、两股颤栗不止。他们原本大都是居住在山里的各族山民们,生性本不好战,甚至许多人还畏惧鲜血淋漓的场面。举族叛乱与秦军抗衡,多是族里一些好战分子以及掌握实权的族老贵族们怂恿的。可以说叛军中,有一半以上的兵士并不是是自愿来的。
眼下,这些战心本不是十分激烈的叛军们,见到秦军给他们安排的血腥表演,如何不叫他们心惊胆战,许多人甚至都开始四下张望,试图寻机逃跑了。
一个时辰之前,近一万的叛军先锋山呼海啸般地从四个城门挤进临尘城。然而,一阵凄厉的号角响过之后,四道城门突然关闭。紧接着,城内传出有别于叛军们杂乱纷纷喊杀声的,齐刷刷翁然作响的秦军将士的喊杀声,期间还夹杂着阵阵弩箭破空声响。伴随着一片凄惨的哀嚎声从城中传出,原本空荡荡的城头女墙垛口后,竟是骤然立起一道黑森森、杀气腾腾的甲士。
被堵在城外的叛军后续部队,自然明白前锋友军定然是中秦军埋伏了。士气正旺的叛军们,不顾缺乏重型攻城器械,竟是齐齐呼啸一声,毫不犹豫地涌向城门,企图用血肉之躯撞开城门。那些挤不到城门口的叛军们,则各自沿着城墙散开,纷纷取下准备好的飞钩绳索,竟是明目张胆地往城头甩去,似乎丝毫不将城头那些黑色无声矗立的甲士们当回事。
正当城外叛军们闹哄哄不亦乐乎之时,突然城头一阵金梆急促响起,成片的滚木礌石便顺着城墙轰隆隆砸下。那些刚刚拽进绳索要往城头攀爬的叛军们,顿时被砸得一片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一阵“刺啦”声响伴随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在城门出响起,一股浓浓的人肉焦臭味顿时四散开来。原来是一大锅通红滚烫的铁水,被凌空洒向那些蜂拥挤在城门处的叛军。
“呜——”又是一声凄厉的号角长鸣,城头处骤然飞落如疾风暴雨一般的弩箭。成片的叛军士卒们哀嚎着倒在箭雨之中,弩箭暴雨吹过之处,几乎没有能够站立的叛军士兵。这些装备简陋的叛军们,连副像样的铠甲都没有,更不用说能够抵挡弩箭的盾牌等物事。在秦军如此近距离的弩箭暴雨之下,这些可怜的叛军士卒们犹如纸糊一般,被弩箭掀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一通叽里呱啦的怒吼声伴随着一阵敲击竹竿的动静,从叛军后阵响起,那些正在城墙附近被秦军摧残的叛军们,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扭头跳脚旋风一般逃离这边令他们魂飞魄散的“地狱”,回到后阵去了。
就这样,城外的叛军被不甚高大的城墙,以及秦军的弩箭暴雨滚石擂木阻挡在城外,在一箭之地开外的地方,眼睁睁地听着攻入城内的同袍不断发出嘶哑的惨嚎,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大半个时辰之后,城内在也听不到叛军们惨嚎哀叫声了。片刻之后,秦军们便开始给城外幸存的叛军们上演这一幕血腥的表演。这一切都是赵佗的主意。赵佗对林弈说,这些叛乱部族都是些顽固不化的硬骨头,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轻易害怕的。
昨天深夜,一支秦军步卒万人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开回临尘城。在得到叛军已经进入临尘盆地的消息之后,林弈便下令全城戒严,四个城门许进不许出,严密封锁消息。有了这一万精锐步卒,林弈这才敢下令大开城门,放入叛军先锋后,大举围歼。
“哈气里路啊……”一通秦军们听不懂的怒吼声,从叛军们结成的大阵中传出。在箭楼处紧紧盯着城外观察的林弈,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材异常高大,身穿五光十色花哨衣甲、头戴大牛角头盔的中年壮汉,在一辆牛车上跳脚大吼。原本已经显出怯色的叛军士卒们,被这名壮汉一吼突然竟是士气大振一般,齐齐一片乌拉拉乱吼。紧跟着,又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叛军士卒呼啸地压向临尘城。
小小的临尘城在成千上万的人浪中,犹如一片扁舟一般飘摇不定。然而,在城头处的秦军将士们却并未感到一丝畏惧。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老兵都经历过秦国统一六国的血腥战争,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不会感到畏惧恐慌反而会是人人嗷嗷叫地请战。如此一支精锐之师,面对无论战力还是士气等等都远不如几十年前的中原任何一国军队的叛军们,可谓是牛刀杀鸡。
“老郑,叫弟兄们盯住那名发令的壮汉,稍后反击之时,务必先行斩杀此人!”望着汹涌袭来的叛军们,林弈嘴角冷冷一笑,对身旁的郑浩吩咐道:“准备防御!”
“诺!”郑浩躬身一拱手,转身将手中令旗连连摇动,城头女墙垛口后的秦军们便飞速动了起来,那些被押上城头原本准备行刑的俘虏们,又被押了下去,一排排手持硬弩的秦军弓箭手迅速在垛口后整肃地排列起来。
“呜——”在叛军的人浪已经抵近城墙之时,四面城墙同时响起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又是如暴雨一般的弩箭,密密麻麻地罩向城下同样密密麻麻毫无队形的叛军士卒。惨嚎声再度成片响起,鲜血飞溅之中,叛军们成片成片地倒在临尘城下。
两三个时辰之后,临尘城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在城墙四周堆满了数不清的叛军士卒尸体。在离临尘城大约两三里开外的地方,整整攻了一个下午、精疲力竭的叛军们,或躺或坐人人无精打采地围在一个个篝火堆旁。这些叛军多是少数民族山民,行军打战不会像正规军队那样随行携带军帐之类的物事,更不会安营扎寨,只会如同散兵游勇一般,找个平坦的地方点几堆篝火了事。
整整一下午的猛攻,让叛军们折损了一两万名士卒,再加上冲入城内中伏的先锋部队,堪堪半日这些气势汹汹的叛军便损失了近三万士卒。虽然,打得后来,这些叛军们终于也学会用竹竿树枝等等结扎成一幅幅简易的云梯用来攻城,然而毫无攻城作战经验的叛军们,根本无法撼动由一万多名精锐秦军据守的临尘城。
叛军首领阿凡达气得暴跳如雷,对城头处的黑色秦军们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在发现城外北面秦军留下的空营之后,这些叛军们很是兴奋了一番。数百名族兵们呼啸地冲入秦军空营,然而,不到片刻营内便四处传出凄惨的哀嚎声。原来,秦军在离营之时,给这些叛军们留下了不少陷阱陷坑,兴奋大意的叛军士卒们就这样又被秦军摆了一道。
阿凡达连夜与几名其他叛乱部族的首领们匆匆商议之后,决定等到天亮之后,留下一小部分人马围住临尘城,其余大队人马转而攻向临尘城周围的其他小城镇,先大肆劫掠一番再说。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个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便在深夜时分被秦军的铁蹄踏碎了。
大约在丑时时分,围在篝火堆旁迷迷糊糊酣睡过去的叛军士卒们,突然被地面上传来的一阵隐隐滚雷声惊醒。听着那连绵不断的隆隆声,叛军士卒们人人面面相觑惊讶异常,有些人甚至抬头望望天空,想看看是不是要下雨了。然而,此时夜幕之上繁星点点,丝毫看不到一朵乌云,叛军们更是诧异不已。
伴着那隆隆的雷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外围的叛军士卒们看清楚在地平线上,竟是隐隐有一条黑色的衣带物事,正缓缓靠近,向临尘城外的叛军们包围过来。片刻之后,那黑色衣带变成了一堵堵高大的黑墙,那隆隆的滚雷声在叛军们耳旁轰然炸响。有精明的叛军此时也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滚雷声,而是秦军铁骑的踏地声。
一片惊呼乱叫声接二连三地在外围叛军人群中响起,骚动无法抑制地迅速波及整个叛军营地。下一刻,几声凄厉的号角伴着隆隆的战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一道道黑色大墙迅速发动起来,向乱成一团的叛军们飞速接近。紧接着,一片尖锐的呼啸声传到叛军们耳朵中,密密麻麻黑色雨点一般的弩箭暴雨,仿佛是从天幕上掉下来一般,呼啸地罩向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叛军士卒。
正如先前所说的,这些原本生活在山林里的山民们,何曾见过如此声势。那一个个黑衣黑甲骑着高速驰骋战马的骑士,在叛军们眼中犹如恶魔一般,所过之处叛军们惨嚎一片,残肢断臂四处乱飞。
没有丝毫悬念,在秦军数万精锐铁骑的突然打击之下,十余万仓促集结而来的叛军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战场形势成了秦军的大方面屠杀,结成一个个大型铁锥三才阵的秦军铁骑,如同一台台绞肉机一般犁过叛军的临时营地,成片血肉模糊的叛军倒在秦军铁蹄之下。
与此同时,在临尘城内的秦军步卒们,也开出城外,结成一个个如同黑色长城一般的方阵隆隆压向叛军背后。在秦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叛军们毫无还手之力,人人惊慌失措地抱头鼠窜。
临尘城外,成片的凄惨而又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竟是一直响到东方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