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家老的一声禀报让林弈一惊,霍然从案后起身,忙快步出了正厅,许峰等一帮将军也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还未到外院,林弈便见子陵绕过前院玉石屏风走了进来。一领绣金边黑袍头戴一个玉柱冠,子陵并没有穿着正式的皇帝朝服,身后也仅跟着两名近侍,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上将军!”子陵遥见一身戎甲的林弈步出正厅,遥遥拱手道。
“陛下!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林弈连忙立定身形躬身一揖道。
“参见陛下!”许峰等人忙也躬身作揖道。
“众位将军都在啊,那正好,朕有事想与众将军商议,走,进厅去!”子陵扫了一眼林弈身后众人,欣喜挥手道。
“陛下请!”林弈侧身虚手一请,将子陵让进正厅。子陵也不多客套,径直走到正厅内的主案后落座。
“众位将军,上午朝会之事,不知将军们心下有何看法?”子陵坐定开门见山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臣正与几位将军商议此事。”林弈坐在子陵左下首,抬手恭敬回道。
“哦?这么说,朕来的正是时候?”子陵淡淡一笑道:“不知将军们可否商议出良策,以解眼下困境?”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之意是倾向主战还是主降?”林弈并未回道子陵问好,却突兀一句问道。林弈心知,唯有确定作为皇帝的子陵心中的想法,才能继续与之商谈。若是子陵如韩谈一般主张降楚,那林弈唯有另作他谋了。
子陵闻言收起笑容,沉吟问道:“主战如何?主降又如何?”精明的子陵也不正面回答林弈的问题,而是又将球踢回给了林弈。
“若是主战,臣愿与众位将士为陛下谋划出一条良策,以保我大秦社稷不至于陨落。若是主降,那臣等唯有听从陛下安排。”林弈心下微微冷笑,暗道这子陵倒也颇有城府,话锋一转肃然正色道:“不过,臣等身为大秦锐士,向来以大秦江山为担当,若是都城陨落,帝国最后一丝的希望都灭亡,那臣等唯有死战殉国,以慰帝国万千英灵!”
“好个死战殉国!”子陵慨然拍案,起身肃然对着厅内的将军们长长一躬身道:“众位将军有此为国死战之志,子陵身为帝国国君心下感动,唯代赢氏皇族列祖列宗谢过众位将军!”
“陛下言重了,此乃我等带甲锐士职责使命所在,不敢当陛下一谢!臣恳请陛下,为帝国江山社稷计,带领我等走出眼下困境!”见子陵如此之举,林弈心下猜度子陵定是倾向主战一派。
果然,子陵重新落座后,长长一声叹息道:“将军们有此之志,子陵敢独自苟且偷生乎?实话说来,今晨朝会朕也没想到,素来对我父皇以及大秦忠心耿耿的韩大人会提出降楚主张,实是大出朕的意料!朕回宫后细想一番,虽然韩大人所说皆是在情在理,若是再继续坚守,城破国亡是唯一的结局。然则,即便是为了城内的万千老秦人不至于徒流鲜血,身为帝国之君,朕也不愿束手就擒,将我赢氏社稷拱手送人!”
“陛下决心死战?”子陵之意再是显然不过,林弈却仍需要子陵明言肯定。
“战是肯定要战,不过若是将军们能在死战之中,设法存得我大秦社稷、赢氏宗庙、帝国希望,那子陵纵死也无憾了!”子陵点点头正色肯定道。
“有陛下一言,林弈代万千带甲锐士向陛下誓言,定当死力周旋,拼死力保大秦社稷!除非是,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锐士,否则绝不让叛军轻易染指我大秦宗庙。”林弈肃然挺身拱手道。
“好!将军一言,宽我心也!”子陵欣慰一句道:“至于如何谋划,子陵愿闻将军长策!”
林弈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欲对城内万千老秦人如何处置?”
“咸阳城内老秦人皆是从陇西故地迁徙而来的,在帝国危亡之时,仍对我赢氏皇族不离不弃,子陵怎忍心舍弃?”子陵摇摇头叹息道。
“陛下爱民之心,臣感佩之至。不过,以我军眼下兵力,恐怕难以保得城内十余万老秦人周全!”林弈皱眉一句道:“若是要保得赢氏嫡系皇族安全撤离咸阳,那臣等尚有几分把握。陛下恐怕不知,城外叛军兵力已增至六七十万之众,叛军魁首项羽也领兵赶到咸阳城下了!”
“项羽?朕也有所耳闻,那是个喜好屠城的疯子!”子陵点点头,随即凝眉沉思片刻,脸色坚定道:“城内的老秦人子陵是无法忍心抛弃,但将军所言也是事实,两全难以齐美也!”顿了顿,子陵悠然一声叹息道:“既然如此朕决意与咸阳城及城内的万千老秦人,生死共存!”
“臣等(末将)愿誓死追随陛下!”厅内的将军们闻言感佩,齐齐拱手嗨然道。
“将军们误会也!”子陵摆摆手淡淡一笑道:“子陵之意,乃是子陵与城中老秦人死守咸阳,请将军们设法杀出一条血路,护送我赢氏嫡系皇族,前往我老秦人陇西故地,找寻陇西皇族以图躲避兵灾,日后再寻机图谋恢复我大秦江山!”
“陛下不可!陛下贵为天子,亦是我大秦希望所在,怎可如此轻身?”林弈闻言大为惊讶,没想到在他眼中十分看重皇位权势的子陵会有如此慷慨壮烈的想法,心下竟是微微悚动,肃然拱手道:“臣愿意替陛下死守咸阳,请陛下随同众位将军一起撤离咸阳!”
“老将愿随上将军一同死守咸阳!”许峰白眉一展慨然拱手道。于是,厅内的几位将军也纷纷慨然请命,死守咸阳。
“诸位将军无需再争了!”子陵摆摆手坚定道:“子陵心意已决。咸阳城内万千忠于我大秦的老秦人无法逃脱叛军追击,王城内的赢氏太庙也无法随同大军一同撤离。子陵之所以要坚持留下,亦是为了不至于愧对赢氏列祖列宗。”
说到这里,子陵悠然一叹道:“父皇已然仙逝,皇兄子桓亦是生死不明,子陵独忍偷生乎?”一言落地,厅内的将军们为之动容,嘘唏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