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芳走神之际,书房里两排书架之间的那道暗门突然扎扎开启。小芳兀地被惊醒,从圆桌旁霍然起身,心下怦怦直跳,犹豫着是否应过去查看异动,双脚却不听话地软软定在原地。
随着那道石门开启,几道黑色身影闪入书房。那是卫斌领的几名负责探路的斥候,先行出密道探查。提着带血长剑、大步踏入书房内的卫斌,一眼瞧见外屋正一脸惊慌地盯着自己的小芳。微一愣怔,卫斌那略显疲倦的脸庞淡淡发出一丝笑意,微微对小芳一额首,转身对一旁的部下吩咐道:“快去禀报上将军,密道出口一切正常!”
“诺!”一名斥候一拱手转身便又隐入黑洞洞敞开的密道。
“小芳姑娘!”卫斌倒提长剑来到外屋,对小芳一拱手招呼道:“今日又是你当值?真是太巧了!”
“啊,将军,哦,是,是太巧了!”眼见心中惦念的人突兀出现,小芳直如置身如幻梦境一般,待听的卫斌唤她,小芳才似从梦中惊醒一般无错地有些口吃说道。口鼻中随即闻到卫斌身上浓浓的血腥尸臭味,素来爱干净整洁的小芳,一时不防,竟被熏得有些恶心作呕。
见小芳掩住娇憨的口鼻做干呕之状,卫斌旋即恍悟到,自己身上的异味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了。这些血腥尸臭味对于他们这些惯于在尸堆血海里穿梭的猛士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但对小芳这般娇弱女子而言,却是万般难以忍受。
“小芳姑娘,实在抱歉,那个我……”卫斌有些局促地脸红起来,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向小芳道歉,只好挠挠后脑勺一阵傻笑。
“我没事,将军。你……最近可好吗?”犹豫地问完这话,小芳瞥见卫斌身后还站着三五名铠甲壮汉,白皙娇憨的脸上随即泛起阵阵红晕,娇羞地低下头去。
“我还能怎样,在战阵上砍砍杀杀的,能全活回来,便算是相当幸运了!”卫斌没想到这位花季少女竟会关心起自己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行伍大汉,傻呵呵地又是一阵憨笑,全然没了握着长剑时的庄重肃然。
忽听到身后的弟兄有人在掩嘴偷笑,卫斌脸上更是阵阵火烫,转身佯怒地呵斥部下道:“都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去四下戒备去!”
那几名部下轰然一阵大笑,便依言朝门外走去了,弄得卫斌与小芳两人更是不自在。
片刻之后,林弈领着后续众人也出了密道。瞧见曾经为自己领道的小芳也在书房内,林弈微笑地朝小芳点点头,关切地询问了小芳近况。小芳对这位威严的上将军,心下除了敬畏更多的是感激。那时候小芳落入林弈等人手中,是林弈力主让小芳负责带路,这才让小芳躲过了性命之忧。
“小芳姑娘,知不知道新皇陛下是否已经起来了?”寒暄之后,林弈问道。
小芳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起居由另外一帮内侍侍女负责,我只负责清扫书房寝宫等杂务。不过,往常这个时候陛下就已经起来了。”
“好,那便烦劳小芳姑娘再为我带路,我有要事需要紧急面见陛下!”林弈拱手道。
“将军客气了,能为将军效劳,是小芳的福分。”小芳甜甜一笑,明亮的眼睛不经意间又扫过林弈身后的卫斌。
“老郑,你带老军们去王城东部的禁军大营驻扎歇息,我去面见陛下汇报战事军情!”林弈随即回头对郑浩吩咐道。
“末将明白!”郑浩一拱手道。
随后林弈便带着许峰孟坤两人,跟着小芳去皇帝寝宫面见新即位的子陵去了。
在寝宫内的子陵此刻也刚刚起身。梳洗完毕之后,侍女送来了早膳,可此刻的子陵根本无心用膳。站在寝宫长廊下,望着天上的浮云,子陵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从父皇子婴驾崩,自己继位,到眼下乱军围困咸阳城,前后不足半个月。自己连那把青铜铸就的皇案都尚未坐热,便要面临国破家亡的危局,让子陵心下有说不出的感慨。
半个月前,林弈从函谷关带来一支精兵助父亲与自己等人,发动一场兵变,诛杀了赵高一党的奸佞。虽然父亲不幸伤重,但帝国至少看到了一丝重振的希望。随后父亲即位,自己也被立为储君,在韩谈的帮助下,子陵很是振作一番。
请出一班已经年过花甲的元老重臣,大胆启用那些年轻的功臣后裔,雄心勃勃的子陵立志要让大秦朝堂重新焕然一新。文事方面,虽然那些年岁过大的老臣们已多年未接触政事,年轻的功臣后裔们更是茫然无措,但有官场老手的韩谈操持,兼之一些官署的能吏要员尚有一部分未曾全数流失掉,大秦朝堂的政事运转随即恢复的七七八八。
武事方面,子陵原本对颇有魄力的林弈很是赞赏,对于父亲拜林弈为上将军也是毫无异议。在自己继位后,更是想倚重林弈,寄望林弈能带着关中仅剩的秦军为帝国杀出一条复兴的血路。
然而,那一夜韩谈与自己深谈之后,自己竟有些担忧起手握重兵的林弈了。被老韩谈一番“劝谏”之后,子陵终是默认了韩谈暗中寻找精通兵事的皇族公子,以用来替代来路不明的林弈。而说到底,促使子陵下决心要夺下林弈兵权的,还是韩谈告诉自己的一则消息:父亲子婴密令自己兄长子桓入军历练,很有可能还给林弈留了密旨。
对皇位的担忧,终于促使子陵一步步地顺从韩谈的安排。更重要的是,原本伤势有些好转的父亲突兀离世,已经引起不少人的猜测。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子陵甚至暗中授意韩谈必要时,动用重新启用的黑冰台的恐怖力量,来维持自己的皇位。
正在子陵韩谈暗地里谋划换大将夺兵权之事时,武关传来战报,朱辉所部一万精骑遭遇刘邦伏击,全军覆没,子桓公子下落不明。得知消息后,虽然面上装作沉痛不已,子陵心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兄长子桓一死,便再无其他足以威胁自己皇位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