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时分,距咸阳西门三十余里地的守军大营,黑沉沉一片寂静。然而,位于大营正中间位置的中军大帐里,却隐约闪着若有若无的油灯,恍如黑夜中的一盏鬼火一般。
在大营北面的山塬上,几个黑影兀地脱离森森树影,矗立在山坡上。片刻之后,一声低语响起,“郑浩,带个百人队摸进大营,寻找一切能用于渡河的物事。还有,小心中军大帐的灯火,若有敌情,立即火箭示警!”
“诺!”一个黑影排众而出,对着身后斑驳的树影一招手,随即便有一大片黑影哗啦啦地踩着碎叶积雪,顺着山坡缓缓地向同样黑森森的大营摸去。
眼望着营寨大木门便在二十余步远,带队的郑浩一举右手,身后的百余个黑影顿时定住了身形。这是一队秦军敢死之士,人人脱去了在黑夜中极易反光且容易产生响动的铠甲,只一身黑色军衣一把短剑。因了不清楚守军大营是否已经被楚军占据,故而林弈只能冒险派智勇双全的爱将郑浩,领着一个百人敢死之队,入营试探。
郑浩回身对着紧跟着自己的队友们,打了两个手势,随即便有四名秦军猫着身子悄悄摸到营寨木门前。把手里的短剑一口咬在嘴里,两人一搭手便送上另外两名队友攀上营寨横楼。片刻之后,营寨大木门在一阵轻微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大缝,先前进去的两名秦军对门外守候的同伴低低道了声,随即便有一名秦军匆匆回到郑浩跟前。
“将军,大营寨门没有守卫!”那秦军拱手低声报道。
“走!”郑浩闻言回身对身后的大队秦军一招手,便率先轻声奔向营寨大门。
待百余名秦军鱼贯入了营寨大门后,郑浩对聚在一起的秦军们低声下令道:“十人一小队,散开寻找渡河器材,若发现敌情,尽量不要惊动敌军,速速回报与我!明白吗?”
“明白!”百余位秦军勇士握着手中短剑,齐齐压低着嗓门应了声道。随即便分成十支黑色利剑,四下嵌入大营内密密麻麻的军帐之间。而郑浩则领着一个十人队,直接向闪烁着诡异灯火的中军大帐摸了过去。
大约十日前,朱辉领着所有整编后的咸阳守军开入蓝田大营,这座原本的守军大营便形同废弃了。照理除了空荡荡的军帐外,这座大营便不该再有一丝人烟灯火,而此刻高耸着秦字大纛旗的中军大帐,竟然亮起了一丝诡异的灯火。若不能及时探明,那如何叫郑浩能安心找寻渡河物事。
接连闪过一座座空荡荡的军帐,行了大约有数里地,郑浩等人便接近了那座较普通军帐更加高阔的中军大帐。那盏诡异的灯火透过厚厚的军帐,愈加地鲜明起来。
郑浩半蹲在距中军大帐二十步远的地方,静静观察了片刻,确认四周没有明显的伏兵迹象之后,便对身后的弟兄轻轻一挥手示意。这十一名秦军随即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围成一个扇形面的队形向中军大帐包围了过去。
握着短剑悄悄靠近帐门,郑浩只觉得手心中微微有些潮热。稳了稳呼吸定了定心神,郑浩朝左右各两名秦军一打手势,示意他们随自己摸进帐,随后便轻轻地用短剑挑起布帘门一角,偷偷打量着帐内的情景。
大帐内,一盏闪烁不定的火油灯摆在原本的将案之上,此外除了另外几张将案外,便连一个鬼影也没有。郑浩随即掀开布帘带着四名秦军闪入帐内。正在郑浩等人纳闷这军帐内哪来的一盏油灯之时,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噜声飘入郑浩几人耳中。
郑浩与其余四人对望了眼,便一指帷帐后原本主将的寝帐,示意了一下,四人便握着长剑、前后左右地簇拥着郑浩向帷帐走去。牛皮战靴轻轻踩着厚厚的地毡,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响动,而那个呼噜声却越来越清晰了。
当背靠上丈余高的帷帐时,郑浩努力平复下跳的有些慌乱的心,深吸一口气,对着四名弟兄一点头,便猛地一起转身快速进入帷帐后寝帐。然而,寝帐里的情景却让郑浩等人一时愕然了,握着短剑的手,也一时僵住了。
两三丈见方的寝帐内,横竖摆放着几张军塌,同样是一盏微弱的油灯摆在帐内的桌案之上,一名身着秦军制式军衣铠甲的人正和衣躺在东面的一张军塌上,呼噜噜地兀自睡得香呢。
见到是自己人,郑浩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一指躺在军帐上的那名秦军,对身旁的弟兄下令道:“去把那人叫醒,问问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诺!”两名弟兄倒握短剑拱手应声,便齐齐走到那名正在酣睡的秦军跟前,两人一合力,一把便将那人抓立了起来。
“啊,你们什么人?”那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秦军酣睡之中突兀被抓醒,朦胧间见到几名黑衣人,兀地失声惊呼一句,随即又晃头晃脑道:“咦?我这是在做梦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做你的大头美梦!”郑浩走到他跟前,凶神恶煞地盯着睡眼朦胧的那人呵斥一声道:“说!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我军大营内酣睡?”
“啊?这……这不是梦啊?”那人有些惊慌失措,揉了揉双眼细细打量了郑浩几人,随即恍悟慌忙挺直身体,一拱手对郑浩行了个军礼,语无伦次道:“属下也是啊,请将军恕罪,属下是自己人,也是秦军啊!”
“你也是秦军?”郑浩冷哼一声威胁道:“别以为穿了一身我军铠甲,便可以装作是我军士卒!要知道这座大营我军早已废弃多时,而且根本没有留守士卒。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实招来?否则,老子有的是招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将军饶命啊!”那名秦军吓得慌忙跪地求饶,带着哭音连连哀求道:“饶命啊将军,恳请将军听属下解释啊!”
“快说!”郑浩倒竖着剑眉,便又是一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