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整片的黑暗。无底的黑暗。
他拼命的跑着,没有方向,可身体所能给出的反应只有跑,为什么要跑,因为恐惧。他在黑暗里奔跑,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追上来了么,没有?有?不,无论怎样,都要跑。
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抹白色在眼前飘飞,在这样的黑暗里显得极为诡异。惊诧之后是疼痛,他举起手,看见自己十指都被齐齐断了,鲜血从断口处流出来,一股一股的像是从石洞口流出的小溪,他惊叫哭喊,这血流的恐怖,他似乎听到自己血液从自己身体拼命往外涌动的声音,他似乎感受到生命流逝的脚步。
血液继续往外涌,湿了他的衣服,湿了他的裤子,流了一地。
“不,不要……”段振丰惊呼着挣扎起身,重重的喘息着,额头的汗水像是雨水一样的顺着脸颊滑下,然后,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湿湿的。
湿的?血液?
段振丰连忙举起双手,生怕刚才的不是梦,不过很好的在烛火摇曳下,他分明见着十指都还在。他呼出一口气,苦笑,可那刚放下的心随即又悬了起来。有人!
“谁?”段振丰向后退一步,碰到睡在里面的妻子,段氏嘟哝一声醒来,看着眼前的黑影惊叫一声就往被窝里躲。
“段大人,睡得可真香啊!”黑影冷笑道,手里茶壶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段振丰的心肝宝贝算是英年早逝。
“你,怎么是你?”段振丰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这么湿了,原来是被人倒了水。他坐起身,狠戾的看着床前的孩子——骆彦。
“我到牢里看过我夫人,顺道过来看看你。”骆彦退后一步,脸显现在微弱的烛光下,阴暗冰冷。
段振丰不禁颤抖一下,他感觉到了杀气,从这个十岁孩子身上感觉到了杀气:“你想怎样?”
骆彦一把抓住段振丰的衣襟,一拉,后者就滚到了地上,额头碰在地上,顿时鲜血直流。卷缩在床角的段氏见状,大声呼救,门外立马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骆彦手一挥,桌上的酒杯飞向床上的段氏,打在她身上,点了穴,晕倒过去。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护院在门口大声叫道,没有受到指令,不敢闯进来。
段振丰颤抖着身子,一来害怕,二来身上的浸满了冰冷的茶水,在这十二月的季节,像是冰块一样寒冷,但是他知道,这再冷也冷不过骆彦的眼神。
“没事,滚回去!”段振丰向着门外吼道,那些护卫领命退开。
“你到底想要怎样?”段振丰虽是怕,但也不忘眼前的只是个孩子,他扶着桌角站起来,保持着残留的一丝官威。
“你怕是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竟是敢动我的笑笑。要知道我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骆彦好恨,双手拳头紧握,也许下一刻就会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可是理性告诉自己,不可以。
“你口气也太大了吧。”段振丰告诉自己,骆彦不过是个孩子,虽是表现得这般狠戾霸气,也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甚至他笃定骆彦不会杀他,因为夏深深的案子。
“你是这样想的么?”骆彦眼中发狠,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来,那匕首上还挂着一只小猫,小猫屁股上还绣着两个字,骆彦。这是笑笑送给他的小猫,她以为自己丢了它,其实他一直保存着,一直挂在他最心爱的匕首上。
“你想做什么?”段振丰虽是断定骆彦不会杀他,可是一见到匕首就心生惧意,就在两三个时辰前他还亲自目睹了两人的手指被割去的场景,他下意识的将手往后缩了缩,恐惧的看着那闪闪发亮的匕首。
骆彦上前就是一脚,段振丰被他踢倒在地:“真想断了你的手指,可是我要留着它,留着它给你女儿判刑。”
段振丰颤抖着,这话他已经听过一次了,是从尤浅笑嘴里。
骆彦挥手,匕首插进段振丰右腿,鲜血浸湿了白色的中裤。骆彦冷看着段振丰压低了声音的叫喊,一张脸因为疼痛扭曲到不成样子。
“痛么?你可知道十指连心,那可比这还痛呢。”骆彦一想到笑笑包裹的双手额头的汗水,还有那强颜欢笑,他的恨意就如潮水一样犯上来不可止。他转动着手腕,匕首在血肉里绞动着。
“不要,求求你,不要。”段振丰哭喊着,祈求着,狼狈不堪。
骆彦看着这张汗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的脸,觉得甚是恶心,他厌恶的看他一眼,抽回匕首。
段振丰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身子痛到他这个大男人想要哭出声。
“明天起我要亲手查这个案子,我想到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明白的。”段振丰懦弱道。
“你最好把我的话记清楚了,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是是……”段振丰低着头,骆彦看不见的脸上泛起阴狠来,骆彦,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是再逼我半分,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骆彦出了段府,在路过衙门的时候,在门口停留半刻,最终还是忍着侧头赶回山庄。他一路赶回到蓝水园,屋内,笑笑二号与骆彦二号都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着。
衙门牢房里,尤浅笑幽幽醒来,见着的是绿透半喜半优的脸。
她笑得很无力:“我这不是醒来了么,别哭了。”
绿透抽泣着,埋怨道:“少夫人,不带你这么折磨人的,非得让人担心死才甘心么。”
“我冤枉。”尤浅笑苦着脸,她发誓没有这么想过。
绿透不理,怎么也把这个罪名安在了她头上,尤浅笑对此只有无奈。
她坐起身来,这才发觉手上已经换过药了,疼痛又减轻了些。段振丰请的大夫二十四小时候着,这也是她能这么及时换药的原因。
“少夫人,喝药了。”绿透从衙差手里接过一只碗来。
“药?”尤浅笑嘴角抽搐。
“少夫人!”绿透自然没有放过她脸上的表情,带有点报复味道的将碗凑近了几分,笑得阴深深贼兮兮的。
“绿透,你笑得好阴险。”
“少夫人!!!喝药!!!”绿透又凑近了几分,一手拿着药碗,一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的,是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