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曾大亮，一夜无眠。
陆陆续续出现的行刺者仿佛只有一个目的，要在天亮之前，使得李洛玄从世间上完全消失。难道童洛玄的消失，不够吗？也许在他人心中，只要李洛玄活着一天，童洛玄就不会消失吧！
悠悠的叹了口气，想必距卯时尚有一段时间，但经历疲惫之战后，她已然没有精神再去睡眠，只能睁着眼睛等待时刻的到来。
“都收拾妥当了？”李洛玄站于门前，看着侍女紧张又谨慎的站于门外，不由得推门问道，得到的回答是，“是，小姐。”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血的腥气，就算能够将看到的所有痕迹抹去，心里的痕迹呢？
“小姐，休息一会儿吧！快要到时辰了！”侍女轻声提醒，略有恍惚的李洛玄，摇了摇头，“不必了，提前去吧，他是王上，不可以让他等待。”何况，他可能等了一夜。
不仅仅要提前去，且是她独自去，李洛玄的心很难懂。
提着灯笼的李洛玄没有带任何利器，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再见到刘辰，脑海中尽是与他在庵堂时的回忆，每每撞见他凝思苦想只为敛财时，只有哭笑不得。那个时候，刘辰的身边还有尹梦离，一面教训身为殿下的刘辰，一面替他想着各种馊主意，且能装出无辜的神情。
年少时的回忆尽管残酷，也有美好。
“从前，很少看到你笑，总是愁眉苦脸。”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洛玄顿住脚步，侧身见到的是依然一身道士装扮的刘辰，淡笑道，“殿下，也应该收敛了。”
收敛他的小孩子心性，堂堂逍遥王却扮着道士，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却宁愿选择独走世间，有国不回，他的任性，一如既往。
尴尬的刘辰伸手抓了抓头发，讪讪的笑着，“是啊，应该收敛了，每次想回去，最后到门前又跑掉了，怎么办？洛玄，我好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那就会永远孤独吧！曾经的坚持突然没有了坚持的理由，惧怕走回去，面对亲人远不如面对陌生人来得自在。
“总会回去的！”李洛玄与刘辰并肩而行，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城墙之上，未到地点，两个人都不会停下脚步，“只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去，殿下，您总是要学着承担，想必于流落的八殿下，您总不希望九殿下小小年纪就要承担，本是应该殿下来承担的责任吧！”
李洛玄的劝说，更多的是指责。
曾经的刘辰尽管胡闹些，却有担当，不会逃避责任。
“是啊！”刘辰点了点头，随即摇头道，“其实，九弟会是个比我更好的王上，由他来做更适合，当初父皇未曾给他封地，也算是成全了我。”
不想在属地被束缚，越是渴望自由，被束的反而越紧。
“殿下，渴望自由，可是您做的事，使得殿下自由了吗？”李洛玄感慨的问，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城墙之下，驻守的士兵见是李洛玄，想拦又不敢拦，只好派了两个人跟了上去。哭笑不得的刘辰不曾回答李洛玄的话，只是觉得士兵的紧张颇为喜感。
城墙之上，风沙渐大，李洛玄用丝纱将面容遮挡，望向城墙之外。手中的灯笼之火已然被风吹灭，见她眯起眼睛，生怕被迷住。
“你看那国……”刘辰伸手指着远处的火光，隐隐一片，若有燎原之势，李洛玄皱了皱眉头，叹道，“总是觉得，这样的队伍，会引人不安。”
既然是夏侯宇带来的队伍，也透露出一丝危险，虽说夏侯宇与齐王结盟在先，但刘怡发疯在后，总会引得他们产生心结，这样数量的队伍，多少会令人担忧。刘辰点头道，“是分外的不安，总觉得他们也有所图谋，毕竟以夏侯新主的野心，能否只是屈居于漠原之中？”
夏侯宇不仅仅是野心，也有能力！李洛玄随即笑道，“如果能出现一件令夏侯新主分外烦心的事，就好了，至少可以拖延。”
“为何是拖延？”刘辰不解的望向李洛玄，“不可能吞并吗？”
吞并啊……李洛玄点了点头，“自然可以，但这是国君的事，边城百姓渴望的从来不是战乱，而是平安的生活，是否富贵都不再重要。”
一国之君要考虑的是江山社稷，边城官员考虑的只是一方安宁。
“殿下，您有时候太过随性，却是善良的，为何，对洛玄苦苦相逼？”李洛玄悠悠的问道，她与每位殿下都有过共同的回忆，与刘辰亦是如此。刘辰无奈的叹息着，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城墙之石的双手，紧紧相握，现出隐隐的鲜血。
“何苦呢，洛玄只是不明白，却没有反对啊！”李洛玄轻笑着握住刘辰的手，“在庵堂之内，殿下对洛玄友好亲爱以对，但始终透着距离，洛玄想，正是因为有了距离，洛玄才能看得清殿下，心中真正的仁厚，殿下做事定然有殿下的理由，洛玄却不希望殿下淡漠手足。”
如今，边城内尚有燕王、齐王、年幼的八殿下刘柏，刘辰始终不曾与他们相见。
“我何曾淡漠手足啊……”刘辰长长一叹，“大哥说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江山，是手足，无论母辈间有多少暗斗，他只希望兄弟亲厚，可惜……大哥最后……”刘辰一顿，顿时李洛玄心惊又心疼，难道刘辰知道燕王的事？
“殿下……”李洛玄唤道，刘辰回道，“你我之间，隔着大哥，我敬重大哥，所以信任你，可是……就算你袖手旁观，也要护着真正疼爱你的人啊！”
护住……害她全族的人？李洛玄沉默了，真正的沉默了！她的心结，无法打开。
她何尝不知，自己毫不在意刘涵心中的那个女子，是不是童洛莹，自己究竟是不是替身。
她宁愿守在曼菲苑日复一日的清扫着，本是一种抗拒，却也期盼他的到来。刘涵哪里会不懂，从来不强迫她成为后宫之妃，尊重她的意愿。这样的默契，维持着他们的关系，美好又彼此牵扯着……
就算有袁兰，也无法阻止她真正的感情，就算背负着家族血仇，李洛玄也是渴求着刘涵带给她的温暖，在皇宫中特别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