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听了父亲的言语,身体不由自主地跟在了毅康后面,心中五味杂陈。她与毅康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一种不打破这种平静的默契。
也不知道是在顾忌什么,毅康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看夭夭一眼。明明也只不过是那三两步的距离,夭夭也没有再往前一步。突然,一声巨响,一个人便飞了出来。夭夭一愣,见是毅康,赶忙便飞身顶住了他还要往后退的步伐。
“你……”
毅康一手拦在胸前,手臂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他本来是闭眼凝神来用内力顶住黑弦的这一击,突然发现背后有人给了支援,转头一瞧,竟然是夭夭。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出声说话泄了元气。
“……被这种东西缠住就没命了,你还要留它到几时。”
夭夭眉头微微一皱,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两指并拢,就将毅康手上的黑色丝线给挑断了。弱水剑没出,毅康更是没来得及阻止。只听得一声闷哼,黑丝突然间便像发了疯一样地从四处袭来。
“没完没了。果然是疯了。”
白夭夭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一把推开毅康,白色的内力气体便环绕在了她的周围,不管是丝线还是她脚底下踩着的草地,都被瞬间冻住。毅康目瞪口呆滴瞧着这一切,对于白夭夭这出神入化的功夫讶异非常。只见她身子一震,水袖一摆,这些被她冻成冰块的东西全部应声而断,当毅康从草地上爬起来站到夭夭身边的时候,一个女人的狂笑声早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好,好,无明的徒弟果然是好功夫。来来来,和我徒儿打,看是我训练出来的弱水剑法强,还是用你们无双心法催发出来的弱水剑法强!逢时,接着!”
毅康应声接住了黑弦抛过来的东西,竟然就是他花了好几个月都拿不回来的梦迴剑。显然,在这把剑到他手里的那一霎那,白夭夭也一眼认出来了这是梦迴。一声冷哼,倒称不上有多咬牙切齿,却足够让毅康胆战心惊。
“……你竟然把梦迴给了别人。”
“夭夭,这个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毅康慌忙解释,刚向前一步,就被黑弦的内力给弹开了。她用自己手中的铁画银钩,在他与夭夭之间划下了一道楚河汉界。夭夭冷冷地瞧着他,一脸了然的表情让他心急如焚。
“什么那样这样,好徒儿,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流放毒的解药,就必须和这小姑娘打。打赢了我才给解药,如若不然,我即刻毁了它!”
说着,黑弦便将那一小瓶药水捏在了手里。毅康见到她似乎是要捏碎瓶子,冷汗都流了下来。他不想和夭夭刀剑相向,更不想眼睁睁地瞧见浣儿和白炽的孩子一起香消玉殒。黑弦给他的选择,总是让他这么进退两难。
“你拿着个药瓶,就让我们信了是流放毒的解药?”
白夭夭倒是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流露在外,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嘲弄在里头。她和毅康都清楚,黑弦最恨别人对她的质疑。不管是什么方面,只要是有关她的,别人都质疑不得。可是夭夭偏偏却在这个时候踩她的底线,这让毅康不自觉就对夭夭的安危担心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师傅看起来有些脑子不正常,可是武功却十分高深怪癖,至少他自己就不是黑弦的对手。
“……夭夭……”
“小姑娘,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无月无明的女儿,我定然不会这般轻饶了你。小兔崽子,你瞧好了,师傅到底有没有骗你。”
说着,一颗蓝色的药丸就被黑弦瞬间吞进了她的肚子里。毅康一皱眉,有些不明所以,白夭夭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转移过视线,似乎生怕黑弦从中会偷梁换柱,做些瞒天过海的事情。
“她……是吃了解药?”
“她是吃了流芳毒。”
白夭夭话音刚落,黑弦便将铁画银钩缠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一道道血痕,很是可怖,可是她 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随着血液流下,黑弦身体渐渐起了变化,若是毅康没瞧错,因为她本身身体失血的关系,黑弦本来白皙的皮肤已然是渐渐变成了青蓝色。
“怎么样,看清楚了吧,我服用了流芳毒。现在我用这瓶解药,如果这解药没有任何效用,我必然暴毙当场。关于这点,小姑娘,你该和我是一样清楚的。”
白夭夭没吭声,显然是要由她去。正当黑弦打开了药瓶准备吃药的时候,夭夭突然上前抓住了黑弦的手。
“做什么,是想我死了抢药不成。”
“自然不是。师叔的功夫有多高,白术自己又几斤几两重,白术一清二楚。只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单凭表象,可不好断定你刚才服用的便是货真价实的流芳毒。再等等吧,不出一刻,等到第一滴蓝色的血液流出来了,师叔再服用这解药解毒也不迟。”
“……好,好,果然够狠。哼哼,不过,你觉得,我会中计么?”
说话间,黑弦便已经将一颗解药拿到了手里,转眼便要吞下去,却又被白夭夭另一只手打断,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那儿,谁都不让谁。
“你果然是想要先除了我,就这么不想和这小子打。”
“不是不想,是不屑。更何况杀了你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白术笑了笑,她越是笑,她身上的杀意就更是浓烈。
“又或者说师叔现下就可以把解药给白术,这么一来,白术也一定放手。”
“哼。小姑娘,你便给我耗着吧。我这里有黑白无常鬼面堂的底子顶着,可是那里头的那个小贱人,可就不一定了。”
“……”
白夭夭面色一冷,虽然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还是有一股被人耍弄的不快从心底油然而生。正在这时,白炽从屋里头跑了出来,毅康见着他满面愁容,尽是泪水,便知道那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姐姐,姐姐。浣儿要生了,羊水都破了。您把解药给我吧,我不能没有浣儿啊,姐姐,她肚子里的是你的亲侄子,你不能这么对他们娘俩啊!”
白炽说着,忽然就跪了下来。在黑弦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不是我不给,是你的拜把兄弟不让我给。我说了,只要他赢了这个小姑娘,我就把解药给他。”
“……既然是想给,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白夭夭一皱眉,根本就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反正你也中了流芳毒,就算你有底子,也只能撑得住一时半刻。咱们就在这里耗着,看谁能够撑的过谁。”
“哼,好,那便谁都不吃。让那个小贱人还有她肚子里的那团肉和我一起陪葬!”
黑弦咬牙切齿地说着,忽然便将手里的药瓶捏得更紧,几声碎裂之声,解药药丸瞬间就变成了粉末。
“不要!”
毅康与白炽失声叫了出来,夭夭见状,也顾不得用双手牵制黑弦的行动。她一手挥袖,利用弱水剑上的寒气将那些就要随风飘散的药粉凝结在了一块,成了颗颗结晶。再又悉数将之打到了毅康面前。也就在这个时候,黑弦的铁画银钩突然爆发了出来,根根插进了夭夭的那只手臂里。
“夭夭!”
毅康眼睛一红,双手捧着的药粉眼看着就要化掉了。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救人!”
白夭夭低声呵斥着毅康,单用剑鞘就将铁画银钩一一击碎,可是那黑丝里的毒液早就已经进入到她的体内。正在她头昏眼花,无力抵挡黑弦的攻击之际,无月却正好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一手抽出了女儿随身的佩剑。
“师姐,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
黑弦见到眼前拿着弱水剑的是无月,嘴边的笑容都整个没了。有的,只是一脸凝重。
“……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送药?”
无月瞟了一眼毅康,见他满心里都是夭夭的安危,就连手上的药粉已经开始和寒冰混在一起化成水了都不自知,忍不住就好心提醒了一句。
“哦,哦。我马上就来,我马上就来!”
毅康连连点头,知道这是无月让他不要辜负了白夭夭的一番心意。赶忙便和白炽一起进了浣儿生产的房间。屋外,无月与黑弦,一黑一白,依旧在对峙着。
“师姐,这么多年不见。总不好咱们一见面,就兵戎相见吧。”
“……你不恨我么,明明知道我对你女儿下手这么重。”
“……她也是从鬼面堂里出来的人。你一开始就明白,所以对她下这样的手,也算手下留情了吧。师姐,我不明白,为何你会对你弟弟的妻子,这般冷漠。”
无月一边说着,一边便点了夭夭的睡穴。似乎以下的内容,他并不想让夭夭听到。
“她救了我们,我该感激她。可是她让我弟弟爱上了他,不仅如此,她的模样还很像咱们的一个故人。同样是这般年纪,同样是会思邈之术,你说,我怎么能够不讨厌她。”
“……是么。”
无月无奈地笑了笑,当他听完黑弦的那些描述之后,心里似乎也泛起了些许涟漪。被自己封闭已久的悸动,带着些沧桑浮出水面。
“纵使如此。那位姑娘既然已经为你们家传宗接代了,师姐你也试着去接受她吧。至于这弱水与梦迴之间的比试,我看也没必要了,梦迴本来与弱水就是子母剑,子和母打,除了两败俱伤,没有第二种结果,怎么分出胜负?逢时是块好材料,如果师姐真心想后继有人,他确实会是个好徒弟,好好善待之。师弟就先带着女儿回去了。”
无月说着,便将夭夭抱了起来往回走。
“你就不怕我进去把他们都杀了么!”
谁都不喜欢那种被人了如指掌的感觉,黑弦更是恨透了这种自以为是的理解。
“不,你不会的。”
无月没有回头,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