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飞来峰上……赫那拉毅康,你还记得三年前飞来峰上的白夭夭么?”
白术低着头,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在说出这句埋藏在她心中三年之久的质问时,她的双手忽然一翻转,白纱落下,又在她身侧随风舞动。可是那些本来还有着生命迹象的人却爆裂成了一阵血雾,蔓延在白术与毅康之间。
当听到夭夭的名字时,毅康便觉得心里好像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块,身体连带整个灵魂都轻飘飘的,让他有些站不稳,甚至有些头疼欲裂。
“你到底是谁……”
毅康一手扶着头,再看向白术时,眼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触目的红。
“……你哭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一种疑问,更像是一句感叹。当看到毅康的眼中流出那一滴泪时,她的心中确实有些动容。可是这样的动容却敌不过她对毅康的深爱而转变而来的仇恨。
白术的眸子由清冷变得柔软,又从温热的颜色变回了冷硬。她微微歪着头,忽然右手成爪,将毅康拿着的那把佩剑一下便吸到了自己手里。
这把佩剑,曾几何时也是她的最爱,她将之与自己的心一起,交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谁都不曾想到,原来那些美好只不过是个局,是个诱饵。为的便是能够捕捉到她这只野兽,继而将她的爪牙一一拔除,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巢穴被人毁灭。
“把他它还给我!!”
毅康手中一空,抬头见到夭夭的礼物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他几乎便要出招去夺,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提到过夭夭,说不定她有夭夭的下落,便犹豫了起来。
“这把离魂本来就不属于你,你又何必如此动怒呢?”
白术说罢,忽然便将离魂剑抛向了空中。双手一舞就将这把长剑射向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那是弘翊一直藏秘着的地方,她也知道他已经在暗处窥伺了她与毅康多时,只是不出来怕了。
“……你知道夭夭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
毅康转头,见到弘翊捂着右边的胳膊慢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却还是当着他的面问白术关于夭夭的事情。
白术沉默了,站在铁画银钩丝线上的她随着清风上下摇晃着,那样随风起舞的身影既美丽又有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忧伤。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可是他给自己的,却是无双会的一夜覆灭。
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么多年。
若不是恨他,她又怎么会在鬼面堂里忍受着各种阴毒戾气的折磨,最终练成了无双心法,凭着一把弱水剑笑傲武林?
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改头换面,缔造离错宫。只为自己而活,无论对错。
白术轻轻一笑,笑声之中带着些自嘲。
“你想问白夭夭么?她早就已经死了,三年前朝廷派兵剿灭无双会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在了那场修罗战役之中。赫那拉毅康,白夭夭死了,她死了。说是被凌迟而死,也不为过。”
白术说罢,忽然又是一抬手。先前被她打出去的离魂剑又回到了她的手上。这样的武功造诣看在弘翊眼里,禁不住一阵心惊胆战。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之前的那些命案根本就不是这女人亲自出马所作,如果是她亲力而为,大概集合整个皇城内的精英来擒拿她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怎么会这样……”
毅康大受打击,在敌人面前竟然都已全无战意。现下他满脑子都是关于夭夭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弘翊默不作声地看了毅康一眼,心中更是发凉。别说他与毅康合力能不能够逃出一劫了,现下毅康这幅模样,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敌得过这个妖女的深厚内力。
弘翊想到此,忍不住便打量着白术身侧。他的这些心思自然也落到了白术眼里。
怎么?你是在找弱水剑?
白术的话忽然在弘翊脑子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弘翊想要逃开,却无处可逃。
想要弱水剑?叫你们那个满人皇帝自己找我来取吧。
白术微微一笑,她的内力足够让接受魔音传话的弘翊吃好一阵苦头。弘翊闷声不响地听着她的话,脸上看似和平常无异,嘴里已经尝到了一股腥甜味。见到弘翊的额头上渐渐出现一层薄汗,白术心情大好。
“赫那拉毅康,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无双会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你的这个好兄弟,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今日黑夜将近,本宫也不和你们耗着了。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说着,白术忽然一个响哨响彻云空。弘翊与毅康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周遭不断有许多个黑色和白色的身影伸向空中,均是轻功了得的江湖中人。若不仔细看,一定以为这是群魔乱舞的一夜。
见到部下们都响应她的号召撤离出了内廷,白术又看了毅康一眼,这才纵身跳入到了百鬼之中,月夜下鬼魅们的狂欢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离错宫的人撤离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弘翊回头一看,正是自己带着蹲守正白旗都统家的部下。他不顾自己所受的内伤,赶忙上前问道。
“龙图呢?”
“回大人,还在紫禁城内。两块都没有丢失。”
弘翊听到这样的回答,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那个部下却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好半晌才硬着头皮又说道。
“可是……富察阿大人却死在了紫禁城内……现在皇上醒着,要小的们将大人您带到寝宫去。”
弘翊紧紧咬了一下牙关,正要转身跟着这几个侍卫进内廷。突然却被一股力量猛力冲到了一边,新伤加上旧伤,让弘翊当场就吐了一口鲜血。
“侍郎大人!!”
侍卫们见到是毅康撂倒的弘翊,站在一边只能干看着着急。谁都不敢妄动。只见毅康一把将弘翊揪了起来,声音阴沉得可怕。
“……你告诉我,三年前的那一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翊沉默地望着毅康。他的一语不发彻底将毅康给激怒了。还没等其他人阻止,弘翊又被毅康直接摔到了墙上。
“三年前的那一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翊咳嗽了几声,挣扎了几下竟然都没有从地上站起来。最后他只好勉强靠在宫墙上,抬手又挥退了那些部下。可怜这些侍卫又不敢走远,只好站在十步开外的位置看着。
稀薄的月光洒在毅康与弘翊二人身上,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三年前的那一晚上……朝廷派血滴子剿灭无双会,我……就是领头人。”
说着,弘翊便抬起头来看向毅康。他的眼神十分坚定,不见任何愧疚,更不见任何懊悔。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与毅康一样,心里盘踞着的只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女子,就是昔日的白夭夭,今日的白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