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酒消愁愁更愁,用烟解愁,又何尝不是如此?
烟灭蒂落,那些似曾远去的忧愁,又重新纠上心来。
风影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出,却无法排解心中越来越沉重,沉重得让他无法忍受的憋屈。
八年前,那些个单纯、无忧无虑的夏日,沉醉在情愫暗生的女孩柔嫩小手中的夏日,再也回不来了。那个美丽的身影,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再也没有可能了。
应该承担这一切的,他却不能责怪,责怪又有什么用呢?面对整日悲苦被自责压弯了腰的父亲,他只能选择默默地承受。
伤痛的回忆,只能让人越来越痛苦。
八年来压抑在心中的那些忧郁,一瞬间冲破了他在这八年中磨练出来的沉稳、冷静和忍耐构筑的面具,让他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发泄的念头。
他想疯狂地嘶吼,疯狂地摧毁,摧毁身上担负的道道重压,摧毁一切!
他要找个无人的荒野,尽情地把胸中积压许久的悲伤尽情地宣泄。
登入游戏,乘坐最快速的马车,冲出城市,冲出村庄。在宽广无垠的莽荒大地上,在寂静无人的原野里,他不停地奔跑,不停挥舞手中的兵刃,不停声嘶力竭地吼叫!
狂野的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在风中尽情飞扬,疯狂的吼叫,惊醒躲藏在草丛中的野兔和林中的小鸟,游戏的天空中,阴云密布,隆隆的雷声在耳边徘徊。
良久,他缓缓地坐倒在地,脸上道道泪痕。
风柔和起来,却抚不平他心中的伤痛,尽情地宣泄,解不开他的迷茫。他的生活仍然黯淡无光。
远处,几个如野草般蓬乱的人头慢慢走进了视野,是游荡的蛮族。他的双眼开始变得通红,想也不想就站起来冲了过去,他还需要杀戳,痛快淋漓地杀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温暖心中的悲凉!
利箭远远地射出,准确地放倒一个又一个蛮族。
蛮族呜咽的号角吹起。他心中疯狂的火焰也越来越炽热地燃烧,他就象一只饥饿的猎豹,迅猛地冲入仓皇的蛮族队伍之中,手中的生铁刀闪动着寒光,凶狠地劈开一个个蛮族破烂的皮甲,直入胸膛。
蛮族笨拙的青铜长矛根本刺不中他灵活矫健的身体,他如凶猛的猎豹一般,肆意收割着蛮族的生命。
最后一个蛮族轰然倒地,他冷冷地看了看正在滴血的长刀,心中郁结了八年的痛楚,仿佛在这一刻得到片刻的消解。
又有一小队蛮族匆匆赶来,他那还未消散的疯狂,又再次燃烧,箭射刀劈,似乎感觉不到戳刺在身上的长矛带来的痛处,只有那无边的杀戳,才能让他的内心能得到片刻地解脱。
天地重回寂静,长刀无力地支撑着他快要透支的身体,疲惫的感觉让烦恼和忧伤暂时安宁下来。
“呜呀呀……”
一阵怪吼将他惊醒,睁开迷茫的双眼,一个挥舞有他腰一般粗的巨大木棒,上身**面色狰狞,全身肌肉劲虬的高大蛮人,正带着十来个手执长矛的蛮族围逼了过来。
不好,风影心中一惊,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暴熊武士,力量强横无匹,肌肤坚硬如铁,被玩家称为蛮族中的蛮族。在最后一次蛮族攻城战中,仅仅五个带头的暴熊武士,就硬生生用手中的木棒砸烂了厚重的城门,突入城中无人能挡,每一棒下去就要带走几条玩家的生命,而玩家们的武器砍在他们的身上却不留一道痕迹,为了将他们堵在城门口,玩家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的鲜血将整个城门一带染成一片血红。若不是系统攻城结束时间临近,蛮族大军全军撤退,还不知道会让多少玩家填在那里。那一天,十万玩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毫发无损地撤退,竟无人敢上前追杀。
那一战,十万玩家对十万蛮族,玩家阵亡三千余人,其中近两千条生命,就是倒在这五个暴熊战士的巨棒之下。从此,暴熊武士,成了所有玩家不愿提及的恶梦。
老天,你不得好死!就这样你就敢刷出个暴熊武士来!
一个暴熊武士,风影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敢拂其锋芒,何况现在他的体力内力已经消耗了大半,系统繁杂而又冷酷的运算决不会让他创造一瞬间便突破层次实力大增的神话结果。
最好的办法,就是望风远遁。
转头就欲狂奔,却见背后,五个手执长矛的蛮族也逼了过来,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凭他的直觉,只有尽快杀掉挡住退路的蛮族,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是,稍有一点差池,被身前的蛮族多缠上哪怕一个回合,身后的暴熊武士就会追上。
一时冲动,就被蛮族包围了。今天,难逃一劫了?风影心中一黯。
不甘心啊!绝对不甘心!两个月来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苦修,难道就要在现在烟消云散了?
在巨大的压力和强烈地不甘中,流淌在风影血脉之中的倔强突然暴发,绝对,绝对不会认输!
长吸一口气,完全冷静下来,进入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空灵境界,再没有悲伤,没有迷茫,甚至也不再有胜或者负,全部的身心,只在思考如何去战斗。
一吸一呼之间,朱雀真气在经脉内急速地流转一周,内力和体力稍有回复,而他手中的刀再次举起。
正面的蛮族已冲至眼前,五支长矛整齐地刺出。风影死死地盯着长矛的来势,在长矛离自己已不到一尺时,不进反退,突然小退两步,身体向后微倾。
五支长矛堪堪刺到他前胸的皮甲,再进一分他就将被乱矛刺死。然而正如他所计算的一样,这已是长矛刺出的极限,再也不能向前伸出半分。
不待蛮族们再有动作,他的左手猛地伸出,迅猛无比地极其准确抓住中间长矛矛尖下一寸处,再带着矛尖向左奋力一挥,挡开左边的两柄长矛,右手的生铁刀这时就势从胸前斜劈而下,斩在另一把长矛矛尖,顺势荡开右边的长矛。
老天保佑,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居然在这危急的时候,奇迹般地成功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他的左手立即用力一拉,身体借力摆回,向前疾冲一步,从五支长矛荡开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进去。
在这一连串复杂的动作后,不待众蛮族有任何反应,他的左手又丢开长矛,迅猛的一拳狠狠地轰在迎面而来的蛮族面门上,右手刀迅速挽了个刀花,收回的长刀又再次闪电劈出,将旁边一个蛮族拦腰扫翻。
身后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有一个空隙可以让他冲出重围。
风影虽然急于脱险,然而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身边的三个蛮族已经反应过来,如果他急于逃走,这三个蛮族就有机会再次出手。在背对敌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判断敌人的攻击,若是因此受伤,那就难以脱身了。
必须得先干掉这三个敌人。还好,听身后的脚步声,还有一点时间。
身形兔起鹘落,双手上下翻飞,刀光翻滚,转瞬间他便在贴身肉搏中,将手中长矛无用武之地的蛮族斩杀干净。
不等他喘口气,调理一下内息,一声怪吼在耳边响起。
这一番拼杀,他已是竭尽全力,前力已尽,新力未生。来不及多想,就地向前一个翻滚,只觉耳旁一件物事狠狠地擦过,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他的身后炸开。
翻滚之间,却见那暴熊武士的巨木棒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面盆大小的坑来,巨木棒再次挥起,又狠狠地朝自己砸了下来,十几支长矛攒刺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迅速收回向自己再次刺出。
根本来不及起身,他只能不停地向前翻滚,才能够勉强躲过身后一众蛮族连番致命的攻击。
也不知翻了多少圈,体力疯狂下降,丹田中几乎空空如野,身上几处也不知什么时候受的伤不断作痛,阳光下暴熊武士长长的身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四周。
好在其他的蛮族已落在几步之外,风影这才有机会跪立而起,手腕一转,突然用刀背向后斩出,正迎上暴熊武士挥舞而来的巨棒。
“铛”的一声,生铁刀的刀背正斩在横扫而来的巨棒棒头,也不知那巨棒是什么木料,竟发出金属一般的声音。
暴熊武士果然是力量强横,这一扫之下,生铁刀几乎弯成了半圆,他的身子更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抛出了七八丈远。
虎**裂鲜血长流,整支右臂似乎断掉,软软地拖在地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大口大口的鲜血脱口而出。
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这才消解了这股强横的力道,顾不得全身上下的疼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来,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向前狂奔。
头又开始痛了,一波接着一波不断袭来,就象被人狠狠地揪住头发一下一下地向后拉扯。他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只能咬牙强自支撑,向最近的村庄方向落荒而逃。
蛮族追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被耳边呼啸的风声掩盖,不再可闻。
刚才那一瞬间他想好的从来没来尝试过的疯狂计划,如果有一点计算失误,或者有一点操作上的失误,甚至有一个蛮族不如他所设想般行动,他就必死无疑。不过就算如此,最后一下借用暴熊武士之力脱逃的时候,仍然差点被当场震死。
虽然玄之又玄,最终他还是成功地逃了出来。
跌跌撞撞冲进村庄,找到客栈开了房间,晕晕沉沉地摆上打坐的姿势,马上下线。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