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大营,驻守在瞭望塔上的几名士兵正聊着各自家乡的事情借此打发时间,忽然!一个正好面朝着草原方向的士兵脸色大变,猛地抬起手指着远处的草原,厉声惊呼“不好!是匈奴人来袭!快!快吹号示警!”
吼声顿时让其余士兵惊觉,目光一转,草原尽头那一片不断逼近的灰色浪潮登时映入眼帘,不用说,那一定是匈奴骑兵!几名士兵当即拿起挂在腰侧的号角,用力吹响。
原本罗马军团内多使用铜哨来传递信息,不过相比于号角声的呜咽千里,铜哨声的有效扩散范围就显得小了,尤其是在广袤的草原上行军作战差别更加明显,因而安奎拉果断让所有哨兵、斥候以及传令兵都换上了号角。
雄浑低沉的号角声瞬间穿透大营,戒备森严的罗马军队迅速做出反应,一队队顶盔冠甲、手持武器的士兵钻出营帐,旋即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赶往前营栅栏处列阵以待。
罗马军团历来以善守著称,然而此次大军直逼王庭,沿途均是草原树木稀缺,根本无法采伐制造足够的木料来修筑重木城,因而只能是以栅栏代替,多竖箭楼,以巩固防御。
“弓箭手,上箭楼!”
密集的脚步声中,数千名身负长弓、手执箭囊的弓箭手在军官们的指引下手脚麻利地攀上一字排开的上百箭楼,凝神静候。
中军大帐外,安奎拉、克洛斯、哈洛温三人披挂整齐,伫立于猎猎鼓荡的帅旗之下,目光睥睨如剑。
“元帅阁下,今天这一战,想必就是最后一战了吧。”
克洛斯说话中虽含不吉之意,但偏偏眉宇间一股压抑不住的豪迈战意喷薄欲出,一旁,哈洛温的眼神也充满了决绝,垂在腰侧的手紧紧握住了佩刀刀柄。
似乎是感受到了两员悍将不惜和匈奴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安奎拉偏过头看向两人,然而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恰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来报。
“禀将军,器械营来报,我军随行携带的火油弹、石弹已经全部用尽,因而投石机部队无法参加战斗,另外天蝎弩炮的弹药也同样所剩无几。”
“什么?!”闻听此言,克洛斯和哈洛温两人都不由大吃一惊。
正是凭借着投石机和天蝎这些威力强大的远程火力,此前的数次决战面对数十万匈奴铁骑的轮番冲击,大营才得以保全,可是现在弹药告罄,意味着此战他们将不得不仅以血肉之躯来对抗一群被逼至绝境的孤狼,凶险可想而知。
“元帅!”哈洛温正欲开口,却被安奎拉伸手阻止。
“无妨,你退下吧,传令给器械营,此战无需他们加入。”安奎拉竟给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复,传令兵遵令而去,克洛斯、哈洛温两人却是面带疑虑。
安奎拉并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抽出削铁如泥的佩剑,横置胸前以手轻拭道“今日,诸君与我无非并力死战、以尽忠职,至于最终胜负如何,早已注定,何必多问!”
……
千军万马、奔腾如龙!
滚滚铁骑之中,休屠胯下一匹高逾2米的良驹,身上内着细鳞锁子甲、外披单于战袍,手中一杆四棱破甲锥,头戴狼盔,人马一体犹如一头奔行于草原之上、引领群狼啸聚的狼王!
十五万骑兵紧随身后,分作三个巨大的楔形队列,马蹄过处尘土飞扬!
罗马大营内的动静,马背上的休屠已经看到,罗马人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因为此战他根本没有再遮遮掩掩的打算,生死存亡,大匈奴能否跨过眼前的危机,就全在乎这最后一战了!
“嗷嗷嗷!!!”
纵马如飞,滚滚铁骑转眼间已距罗马大营不足五百步,一马当先的休屠倏然举起手,高举头顶,继而紧握拳头向前一挥!
三军怒号,马蹄如雷,三个巨大的楔形骑阵立时拉开间隔,分成三个独立的箭头朝罗马营地冲去。
战马长嘶,所有的匈奴骑兵都开始催马加速,大地的轰鸣声震撼着耳膜!马头攒动、长矛如林,扑面而来的杀气仿佛掀起一阵阵暴风呼啸席卷,牢固的栅栏在这无形的暴风面前竟似乎在微微颤抖!
“长弓手,预备!”
眼看着匈奴大军开始全速冲刺,箭楼上的军官立刻高举战刀下令箭雨阻击!
数千长弓整齐划一地崩开,发出嗡的一声,连绵箭雨腾空而起化作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朝远处汹涌而来的匈奴骑兵当头罩下!
“阵型收紧!”远处,休屠以及左右两翼的匈奴统领看到从天而降的箭雨,立时面色狰狞,嘶声高吼!
电光火石之间,匈奴人的精湛骑术显露无遗,高速奔驰之中的大军竟轻而易举地应声变阵,两侧的骑兵迅速向中间靠拢,却没有发生任何碰撞、挤压造成的混乱,原本宽大的楔形阵竟在短短数秒之内猛然收束,变成一个尖长的箭阵!
下一秒,箭雨落下!
噗噗噗!箭矢入肉声瞬间淹没在马蹄轰鸣中,至于那数百翻滚倒下的骑士也是如同一朵细碎的浪花,在汹涌向前的大潮中不过掀起微不足道的一丝涟漪。
箭楼上,瞭望的罗马军官看到这一幕,不禁瞳孔剧烈收缩,他没想到匈奴人竟然还有这一招,以减小横切面来降低箭雨造成的杀伤!
“可恶!”千钧一发,没有时间犹豫,只能是尽量多射几轮箭雨来稍加弥补了,于是指挥的军官迫不及待地大声下令:“自由射击!连续射击!”
听到命令,所有的弓箭手不再以齐射来追求区域封锁,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不断搭箭、射出,搭箭,射出,直至箭囊内的箭矢全部用尽!
长弓的射速终于显现出恐怖的威力,整个天空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一波连着一波的死亡箭雨划破长空,在草原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荆棘丛!
绚烂的血色之花沿着匈奴大军所经之路不断绽放,成百上千的匈奴骑兵惨叫着滚落尘埃,骨肉为糜,然而,即使再恐怖的东西也无法阻止这些匈奴人了,他们已经将一切都置之度外,只要一息尚存他们就不会停下冲锋!
死亡的尖啸在这样的意志面前也不由失去了威力,匈奴人以视死如归的惨烈气势冲过了三百步的距离,轰然撞击在栅栏上!
惊天的巨响撼天动地!
三股洪流势不可挡地冲破栅栏,冲破军阵,冲破一切阻碍,杀入大营,冲在最前面的匈奴骑兵几乎个个都是敢死之士,他们不惜将马速提到最高,然后连人带马直接去撞击坚固的栅栏和盾立如墙的罗马阵列。虽然这近万匈奴骑兵瞬间就在撞击中化为齑粉,但他们的死换来了机会!
后续的匈奴骑兵顺着他们用血肉之躯撞开的缺口趁势涌入,失去了军阵的保护,步兵终究无法抵御骑兵的集团冲锋,即使那些罗马士兵和军官也不惜用胸膛去面对匈奴人的马蹄,前面的防线还是如莎草纸般被瞬间撕裂、戳穿!
三个锋锐的匈奴箭头顷刻间楔入罗马营地内部,矛刺刀砍,人头滚滚,血肉纷飞,与罗马军队杀作一团!
休屠的决死策略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不惜用死士开道让匈奴骑兵不再像以往的战斗那般,总是被韧劲十足的罗马军阵牢牢挡在外面无法突入,结果只能是拥挤之中辗转不便的骑兵沦为重装步兵肆意屠戮的对象。
而今天,一举撕破罗马军阵的匈奴骑兵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在营地内纵横来往,将罗马军团分割成彼此无法相互支援的一个个分散的战团,居高临下、疾驰疏忽的匈奴骑兵和坚毅不屈、誓死固守的罗马步兵将整个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
乱军之中,勇猛无双的休屠身先士卒,亲率单于卫队充当箭头冲杀在最前面,这些身披重甲、手持狼牙棒的单于卫队所过之处犹如飓风过境,将企图四面围堵的罗马步兵扫得东倒西歪,而休屠挥舞手中的破甲锥更是犀利无比,坚固的罗马盾牌在破甲锥一刺之下犹如薄纸四分五裂。
休屠并没有愚蠢地去拿麾下这些匈奴军中最精锐的力量去陷入浪战,他的目光犹如鹰眼一般不停地在战场之中往来搜索,他在找罗马人的帅旗!只要干掉罗马人的最高指挥官,这场战争大匈奴才有更多的取胜希望!
“大单于,快看那!”
就在休屠手起枪落,将一名试图冲过来挥刀伤他坐骑的罗马百夫长挑飞,身边的亲卫猛地一声喝道,休屠不由精神一震,目光顺其所指望去。
罗马帅旗!
一杆飘扬着金色雄鹰和橄榄枝冠的帅旗就在几十米开外!
“斩断帅旗!杀死罗马指挥官!”休屠仰天怒吼,身边血透重甲的亲卫也纷纷应声高吼!
马蹄如雷,三百单于亲卫紧随休屠身后,无视周围的乱战,径直冲向罗马帅旗的位置!
“杀!”似乎是意识到了休屠的目标,两旁不断有罗马士兵奋不顾身地上前阻拦,然而面对精锐剽悍的单于卫队,他们的力量太过渺小顷刻间就被马蹄淹没。
挥枪又是扫翻两名罗马士兵,眼前骤然一空的休屠不由瞳孔猛的一缩,目光死死锁定在了二十步外,那一人一骑伫立在帅旗下的身影!
罗马人的统帅!终于找到了!
休屠的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血气激涌头顶,双眼一片血红的休屠没有半点迟疑,平举破甲锥,大吼一声,催马扑上!
十步!罗马统帅左手举起了盾牌,右手举起了长剑,同样催马迎上!
下一秒,两马交错!人影叠分!
“去死吧!”浑身气力化作一枪的休屠咆哮着刺出手中破甲锥!
咔嚓!扑哧!
人马交过,彼此驰出十米外,不约而同地勒住了战马。
低下头,看着破甲锥刃上那一抹殷红,休屠抬起头,表情无喜无悲恰如一潭死水。
对面,马背上的安奎拉用手死死按住左肩,然而汩汩的鲜血仍是禁不住从指缝中流出。休屠的那一枪,不仅将安奎拉的盾牌整个洞穿还将他的肩膀几乎粉碎,然而,终究没能杀死他。
两人遥遥相对,目光交会。
“你赢了,罗马赢了……”良久,休屠握紧破甲锥的手缓缓松开,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扑哧!话音落下,一抹血线从他肩领处喷射而出!
马背上的身躯微微摇晃了片刻,仰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