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果然是最让人厌恶的东西。”
轻装兼程,亲自率领骑兵花了一夜工夫赶到罗马城外的奥卡此时就站在永恒之都北边的开阔荒野上,遥遥眺望着那一片连绵的宏伟建筑群,然而发出的感慨却丝毫没有再次返回这座伟大城市应有的雀跃或激动,而是满腹不加掩饰的烦躁。
因为罗马城就在眼前,可是,至少是暂时,他无法像一个胜利者那样以傲然的姿态步入那座城市。
尽管表面上不得不维持一个成熟的政客应有的淡然姿态,不过奥卡内心的愤怒还是透过攥紧的手掌中那惨遭蹂躏的信函这个小小的细节可窥一斑。
“该死的政治!”
奥卡低声抱怨。
“你这可是连我也连带着骂上了。”一旁的老安德鲁却是一副老神在在样子地调侃道。
“就凭城墙上稀稀拉拉的那几百守卫,连装誓死坚守的样子都远远不够,可是偏偏看了这区区一纸书信后,我就不得不按兵不动,和那个女人再次谈判,这简直是可笑!”也不知道言语中提及的书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以至于奥卡在斥骂的同时居然忍不住气极反笑。
“西拉塔家族不过是试图拖延、寻求一线渺茫的机会,我们又何必着急呢?既然她想谈判,那我们就谈好了,难道她还想凭一张嘴就让我北疆大军撤退吗?罗马城已经在我们的手中了,如果能够避免一场无谓的破坏和杀戮,不正是奥卡你所希望的吗?”
老安德鲁看到奥卡气笑了的样子也是不由微笑,话语中更是显出一派胜券在握的悠闲和超然。
“好吧,反正我也不可能真的冒着被整个罗马城视为仇敌的风险挥兵攻城的。”老安德鲁的话似乎让奥卡暂时压下了郁闷,无奈地还是决定同意皇后的条件。
原来,攻破波河防线后,奥卡命令步兵及辎重以正常速度向罗马行军,而自己却和老安德鲁亲率骑兵连夜赶路,以防晚了一步又让皇后派系垂死挣扎搞出什么意外的麻烦,结果今天一早奥卡率骑兵顺利抵达了罗马城下,暗地侦察了一番,欣喜地发现罗马城的防御几乎是不堪一击,显然一下子损失了七万大军,短短半天的时间即使以西拉塔家族的实力,也是伤筋动骨,来不及喘息。
就在奥卡以为一切终于要结束,准备下令让骑兵突袭抢占城门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硬生生打断了原本即将谢幕的内战,当然也让奥卡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原来,城内居民意外发现了游弋在城外的骑兵的踪迹,获悉情报的皇后和卡西乌斯乃至整个罗马城的贵族都是大吃一惊,急忙调集皇宫卫队上城墙防守,与此同时,一名满脸惧色的信使两腿打颤地来到了奥卡的面前递上了皇后贾斯汀娜的亲笔书信。
而恰恰就是这封书信,让奥卡也不禁差点怒火中烧地下令砍下信使的脑袋。信中,皇后贾斯汀娜竟然以一副不卑不亢的口吻要求和奥卡再次谈判,如果单单看到这,任何人恐怕都不免会怀疑皇后是不是因为波河之战的惨败遭受了过于沉重的刺激而变得神志不清了,北疆大军都兵临城下了,而罗马城内无兵无将,还有什么资格和北疆谈条件呢?
贾斯汀娜当然不是真的疯了,眼看着北疆的兵锋已然触及罗马的城墙,贾斯汀娜既然依旧是保持镇定而不是急着让整个西拉塔家族赶在城破前逃离,自然是有着足够的依仗。
而说起来这个依仗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贾斯汀娜在信中只是明确地说了,她绝不会轻易放弃罗马,而如果奥卡打算强攻那就意味着不惜破坏乃至摧毁罗马城!贾斯汀娜竟是拿罗马城的存亡作为要挟,逼迫奥卡坐下来谈判!
这就是贾斯汀娜这个野心受挫但心机不改的女人的最后凭仗,看似荒谬绝伦,然而当奥卡和老安德鲁两人看完信函之后,却是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忌惮。贾斯汀娜得逞了,奥卡不得不选择答应她的条件,也许换了一个人此时此刻,比如真正的叛军亦或是侵略的蛮族对于皇后所依仗的只会不屑一顾,不错,罗马城的确是帝国的象征,在所有罗马子民内心更是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地位,可是这对于叛军或是蛮族来说又怎么样呢?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攻破城门,在罗马城内烧杀抢掠。
然而,此刻站在罗马城面前的却是奥卡,他不是抛弃了信念和国家的叛军更不是互为死敌的蛮族,他是北疆的领袖,是占据了西部帝国半壁江山的领导者,他是竭尽全力来名正言顺地为罗马指引前路的爱国者!所以,皇后的要挟是他无解的软肋,他只能屈服。
这就像是华夏解放战争时的BJ市,GCD军队势如破竹地攻到BJ市城下,临到胜利的关头,面对不惜以市区为工事负隅顽抗的敌人只能放弃可以轻松克敌制胜的火炮等重兵器,而选择用宝贵的生命和轻武器一寸一寸地清除障碍,夺取城市。
这就是秉承正义的一方所必须接受的挑战和考验,这既是考验正义者的勇敢和能力,更是在考验其本心,如果说胜利的诱惑就让你放弃了最初执着的信念,那只能意味着,你和那些野心勃勃去争夺权势的阴险政客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你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更具欺骗性而已。
奥卡当然不会选择娶做这样的人,拯救罗马的信念已经深深根植于他的内心,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份执念是否是来自于这具他穿越后夺舍的身体主人本身,因为他毕竟从灵魂到思想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没理由来到古罗马后就突然产生了对这个古老国度如此深刻的情感,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这具夺舍的身体主人灵魂并没有彻底消散而只是与他融合在了一起,而从他的记忆中得知了罗马原本历史上的黑暗沉沦,融合后的灵魂自然而然就萌发了对拯救罗马这一信念的强烈归属。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奥卡都希望自己能够以一个纯粹的变革者的身份去带给罗马崭新鲜活的未来,而不是去重复一次次的野心家图谋篡位的内战。
“谈判可以,但是回去告诉皇后冕下,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她,告诉她,她能胁迫进行这场谈判,但无论结果如何,格拉蒂安殿下的仇我一定会报!所以,如果不想让整个西拉塔家族沦为她的陪葬品,那就最好懂得如何去做!”
奥卡答复就是这样,而听完这些话的信使早已是满头冷汗,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些奥卡和贾斯汀娜这两个博弈者的复杂心理,但四周那些北疆骑兵眼中透露出的森冷寒意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犹如置身于一片刀刃交错的炼狱中浑身发颤。
收到答复的信使带着虎口脱险般的庆幸头也不回地策马飞驰回了罗马城,将奥卡所说的每一句话原封不动地禀告给了正亲自在城墙上来回巡视鼓舞士气的卡西乌斯和皇后贾斯汀娜,当听完信使的复述尤其是奥卡那句不加掩饰的最后通牒的警告后,贾斯汀娜和卡西乌斯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落了回去。
然而,无比庆幸于昨晚秘密商议出的计划成功实施终于得以松口气的贾斯汀娜和卡西乌斯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缓过神开始商议下一步应该如何在谈判中获取更多时,城外临时搭建的北疆营地内,奥卡和老安德鲁似乎已经全然忘却了皇后信使带来的麻烦,甚至于连所谓的谈判也不在两人的讨论之列。
“你真的决定了?即便我们能够联系上那些近卫军中你曾经的部下和刻意留下的人,这样的计划仍然具有很大的风险,奥卡,你之前的选择可都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你是一个谨慎的人,可是现在你却又违背初衷坚持冒险,令我很不解。”军帐内,老安德鲁一脸迷惑地盯着奥卡的脸,而询问中更是没有丝毫的弯弯绕绕地委婉异常直接而严肃。
“谈判只是一个幌子,那个女人只是想要将显而易见的胜负结果重新推回到巧舌如簧的机锋争夺中去,这种无聊的谈判只会成为那个女人继续玩弄小手段的机会,我不会让她得逞!”
此时的奥卡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愤怒和暴躁,仿佛那一切都只是幻觉,他的眼神中只有冷静的判断和深邃的思考,不过他的前半段回答并没有真正解答老安德鲁的疑惑,因为真正关键的是下半段的回答。
“刚刚收到安奎拉的紧急军报,根据侦查得知,在匈奴人的庇护下得以恢复元气的哥特人在他的防区边缘集结了数万军队,随时可能大举侵犯帝国的疆域!安奎拉手上只有不到两万的野战军团,单凭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庞大的哥特人军队,更不用提隐藏在达西亚草原上的匈奴人,如果这次哥特人的动静真的是一场大战的前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一切,稳定政局然后集结军团布置协防,否则一旦安奎拉的防区寡不敌众被突破,整个北疆将面临致命威胁!”
奥卡说完,立即神色凝重地从身后的行军桌上拿起了一个专门用来装军中急报的铜管递给了老安德鲁,而后者听完奥卡的解释早已是一脸震惊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展开军报浏览起来。
“要是匈奴人趁机助攻,北疆就真的危险了!”
目光快速地在军报上扫着,老安德鲁下意识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