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寒风呼啸,天地肃杀,正是献祭血肉的大好天气。
巴黎东、南、北三面城下,数十个严正以待的罗马军团,刀出鞘箭上弦,正如黑压压的雕塑般伫立在原野之上,而在这些杀气腾腾的方阵之后,狰狞的巨型投石机、天蝎弩炮以及上万长弓手同样在静候攻击命令。
罗马大营辕门前,
“你真的确信要这样做?你知道,我并不是指以利亚无法胜任这个职务,只是,你知道,这样做似乎更像是在满足一个无法摆脱痛苦的年轻人的报复欲望。”瞭望塔上,老安德鲁披着一件厚厚的毛绒外套望着远处的巴黎城,语气迟疑着说道。
“你似乎忘了我也是个冲动的年轻人。”一旁,奥卡侧过脸以调侃的口吻道。
“
哦、哦,你说得对,你看,我真是有些老糊涂了。”老安德鲁夸张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完全没搞清楚。“好吧,既然你和以利亚已经商量好了,那就让我们难得悠闲地看一出好戏吧。”
“吹响号角!”
呜呜呜~~~!!!
轰!轰!轰!当号角声回响在天际,三面战场同时启动,数十个罗马方阵迈动如闷雷般震颤大地的脚步,向高耸的城墙缓缓逼近。
“前进!”北面战场,行进在最前面的方阵内,全副武装的以利亚此刻正行使着北面攻击序列最高指挥官的职责,披挂着几十斤重的铁甲,紧握方盾,高举短剑,不断用高昂的吼声激励着身旁战友们的士气,当然,事实上从周围那些士兵充斥着狂热和兴奋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显然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激励了。
不得不说,战争有时候很有趣,因为它总是变幻莫测,有时候它几乎是完全按照单纯的数学统计原则来得到最后的结果,而有时候它却又像是命运之神无聊至极时随意操纵的一场游戏,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情景,就比如现在。
巴黎拥有高达十丈高的城墙,通体都是用石料砌筑而成,厚度足以轻松对付巨型投石机从两百码之外投掷的巨石的直接轰击,至于弩炮之类除了在那平滑的石墙表面留下几道影响其美观的痕迹之外无能为力。
另外,巴黎城虽然是作为一座代表北疆统治权、自由商业以及复兴罗马文化温床的城市而非军事要塞兴建,但毋庸质疑,坐落在依旧被战争阴云笼罩的深山密林之中,巴黎城本身仍然具备了一切足以被称为“不落要塞”的防御设施。
高不可攀的城墙、每隔五十米一座,密密麻麻环绕城市一圈令人望而生畏的石质箭塔,还有原本安置在凸出部望台上的天蝎以及翁城内的投石机,如此完备而严密的城防体系,如果此刻城上城下的攻守双方来个调换,恐怕这场战斗的胜负毫无悬念,没有十倍于守军的兵力想要攻陷巴黎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话虽如此,但依托这样坚固的城防,即便城内猬集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军,但只需稍有坚决的抵抗意志,眼前声势浩大的攻城也不会在进行了仅仅不到两个小时后就似乎开始了最后的计分时段。
“哧!”避开一柄直刺而来的长矛,用力夹住,以利亚熟练的递出手中的短剑,就像是一位技艺娴熟的外科医生,准确无误地将锋锐的剑刃刺入从城墙中间的垛口探出上半截身体试图偷袭他的叛军的心脏内。
松开长矛,以利亚抓住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往下一拉同时借助反作用力,身形敏捷地跃上了城墙,双脚落地的瞬间,下意识的以利亚立刻用盾牌在身前转动以避免可能袭来的武器,然而很快他愕然发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多余,因为身前几尺之内除了几具叠在一起躺在地上的尸体再没有一个叛军。
环视四周,以利亚看到已经有不少袍泽顺着云梯和攻城塔顺利登上城墙,正结成一个个小队奋力与叛军厮杀以站稳立足之地,同时为后续的战友提供遮蔽。
尽管喊杀声震耳欲聋,飞溅的血迹也是到处都是,不断有人闷哼着倒下,鏖战正进入白热化,然而,身经百战的以利亚还是立即发现了异常,因为四周的战况看似激烈,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叛军的抵抗实在算不上坚决。虽然攻城同时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展开,但根据战前侦察得到的消息,城内的叛军人数完全足以应付三个方向的攻击甚至如果他们有和罗马军队一样的有效组织的话,这样的攻击强度可以轻松应对,只是需要几支预备队的小问题。
可是眼前,以利亚扫视了一圈,发现城墙上抵抗的叛军人数似乎太过‘稀疏’了,而源源不断涌上城墙的炫目红色竟渐渐盖过了原本的灰色,这显然不符常理。
‘也许是某个诱敌的阴谋。’以利亚几乎瞬间就认定这一定是叛军的某个计划,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令让士兵停止过分突进时,不远处的另一端城墙上忽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以利亚愕然循声望去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只见那段城墙上的叛军就像是受惊的鼠群一样四散逃离,片刻间整个城头除了那些已经成了尸体的家伙就只剩下同样疑惑不解但还是为这唾手而得的胜利欢呼的罗马军人。
以利亚觉得一切简直就像是幻觉,如此坚固的城防,数万困兽死斗的叛军,仅仅一次尚未尽全力的进攻就让这些几天前还在凶残屠杀着罗马公民的叛军丢盔卸甲?看看城墙上,战死的叛军甚至还不足一千人!
“以利亚将军,也许我可以回答你的疑惑。”
就在伊利亚愣神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以利亚诧异地转过身,看到一名百夫长装束的罗马军官站在面前,显然刚刚说话的就是此人。
“你?”以利亚微微蹙眉,询问道。
“尊敬的以利亚殿下,请允许我作短暂的自我介绍。”百夫长的话立刻让以利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一凝,然而前者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地用平静口吻继续道:“末将迪恩索斯?卡拉瑞,很荣幸能够为殿下解惑,安德鲁大人让我在适当的时机再将整个计划告诉殿下,所以请原谅末将现在才向殿下解释一切。”
“厄,迪恩……迪恩索斯。”以利亚现在完全是一副摸不着头脑表情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不过他还是选择倾耳一听。
“是这样的,殿下,安德鲁大人……”城头上,站在一堆尸体中间迪恩索斯开始向一头雾水的以利亚解释真相。
原来早在大军进抵巴黎城下,开始围城的第一天,安德鲁便通过秘密途径与城内的一位叛军将领取得了联系,而显然这位叛军将领已经意识到与其躲在巴黎城内和其他人一起等死不如趁早给自己寻找一条后路,于是很自然的两者一拍即合,安德鲁与叛军将领达成了一个协议,攻陷巴黎后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并且慷慨地赠予他一份足以维持下半生生计的钱财,而他所要付出的就是在大军攻城时放放水。
战争继续,城墙上的欢呼声随着涌下城头的罗马军团迅速蔓延到巴黎城内,大约十几分钟后,忽的一声巨响,一道粗壮的浓烟伴随着火焰从城内的某处冲天而起,即使远在上千米之外的罗马大营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哦,多么壮观的烟火,看来我们的胆小怕死的朋友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瞭望塔上,从始至终奥卡与安德鲁都没有离开,他们始终注视着战斗的进程,显然一切顺利,尤其是当那滚滚浓烟升起的时候奥卡立刻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微笑着说道。
“拿一个微不足道的背叛者的生命,来换取数以千计宝贵的罗马将士的生命,这笔买卖很划算,不是吗?”老安德鲁淡然回答。
“真是难以想象,安德鲁,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奸商。”奥卡摇头失笑,随即转过身就要走下瞭望塔。“也许该时候去见见我们此行的正主了,不一起来吗?”
“当然,迫不及待。”老安德鲁目光中透着异常森冷的利芒。
城内,
四处都是建筑物燃烧的硝烟,还有遍地横尸,大多都是那些慌不择路、倒霉地一头撞上罗马军阵的叛军。
继北边城墙落入罗马军队之手后,很快,东门还有南面的叛军也随之受到城破消息的影响,军心动摇,尽管仍有不少死硬的叛军将领坚持抵抗,但在罗马军队气势如虹的攻势面前,这些死硬分子很快被消灭,随即大军鱼贯入城,叛军的意志彻底崩溃。
巴黎皇宫,
“给我找,快!你们这些蠢货,给我认真搜查每一个角落,一定要抓住马克西穆斯,他才是我们唯一能够拿来保命的交易!”
无数手持利刃的叛军疯狂冲进皇宫,一个光头叛军将领正在站在皇宫前殿外的草坪上,大声朝部下发出指令,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明确无误地要求他的部下搜捕叛军的首领,而且,就在刚刚,他的部下毫不留情地将那些守卫皇宫的叛军全部杀死。
“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抓住那个家伙,除非他能变成一只丑陋的土拨鼠遁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