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瓦伦提尼安皇帝以及叔叔瓦伦斯,格拉蒂安的相貌显然更多地继承了母亲的血统,显得面容清秀、文质彬彬,不过穿上这量体裁衣、英气逼人的紫色全身甲胄头盔,再加上胯下那匹毛皮油黑发亮骨骼匀称的骏马,远远看上去,当真是浑身散发着一种王者之气。
格拉蒂安娴熟地握缰控着战马在左右的皇家骑士簇拥下徐徐朝营门而来,等到皇家卫士的队伍走过去,终于,一辆辆乘坐着重臣文官的豪华的马车和一群群野外狩猎装扮的将领、扈从尾随出现,人声马嘶嘈杂不休,但行进起来仍是次序分明,文在左武在右,队列十分齐整,毕竟皇帝陛下就在身前,即便这些有幸随驾的人无不是北疆体系的重臣悍将,但也不敢稍有放肆,若是让陛下失了礼,这影响可是或轻或重谁也说不准。
号角长鸣,彩旗飘扬,雄壮的虎贲之师列队迎候,一行车驾终于来到了营门前。早已等候在此的诺顿立刻整理了一下着装,随即眼神示意,带着几名副将走上前去。
马蹄轻踏泥土,护卫在四周的皇家骑士撤开一道缺口,面带微笑的格拉蒂安驱马上前。
“陛下,狩猎营区及围场周边安全事宜已经准备完毕,末将恭候陛下驾临。”诺顿跨出一步,俯身高声道。
“诺顿将军辛苦了,还有警卫军团的所有将士。”诺顿说话间,格拉蒂安已然动作敏捷地攀住马鞍,翻身下马,诺顿话音落下,格拉蒂安恰好上前双手虚扶,温言勉励了一句,接着又侧过身形,以目视诺顿及一众从马车、坐骑上下来拥上前的文臣武将慨然说道:“此次秋狩,正是我欲向苟藏北疆的宵小之徒严正宣告,任何妄图破坏罗马复兴的阴谋都不过是利欲熏心的愚蠢行径,我格拉蒂安身为帝国的守护者,无惧任何威胁!更无畏血的牺牲!若是有人冥顽不灵,那尽可来试我格拉蒂安的剑是否锋利!”
诺顿闻言立时神色一正,昂首以拳撞胸道:“陛下之志即是罗马万民之志!末将愿执剑卫国,誓死追随陛下!”
诺顿喊声方落,身后的一众副将余光相视,立刻纷纷抽出佩剑高举到空中,齐声高喝道:“罗马万岁!陛下万岁!”
“罗马万岁!!!”
“陛下万岁!!!”
旋即,四下里一片激昂高亢的呼喊声应势而起,刀枪如林,声如海潮,警卫军团、皇家骑士、随行扈从以及一众文臣武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野。
目光扫过四下,格拉蒂安对将士群臣们表现出的高昂士气和坚定决心感到十分满意,眉宇间不由欣慰非常,于是伸手拍了拍诺顿的肩膀说道“接待众位大人进营吧。”
“遵命,陛下。”诺顿俯首应令,目送格拉蒂安在一众牵马步行的皇家骑士护卫下走进营后,随即转身面向营门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喊道:“请诸位大人依次进营,不可喧嚷拥挤!”
喊声落下,黑压压的人群立时便动了起来,先是老安德鲁大人的马车、马克西穆斯将军等格拉蒂安麾下心腹最先进入,然后是其他高级文臣武将,接着是扈从、仆役,最后是宫廷卫队、皇家卫士和警卫军团因为整个营地的布局是从内而外,按照官职高低的环形布局,团团拱卫着最中央的高大御帐,越是外围越是防卫森严,到内里顶盔贯甲的卫士反而不是那么往来不绝。
由于队伍人数众多,营地里的喧哗声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才渐渐平静下来,然而这时,营外朝东北的方向,隐隐却又再次响起密集的马蹄声,片刻之后迎路斥候飞马驰入大营,向诺顿报告,前线返回的诸位军团长到了。
自洛迦诺之会后,随着几个日耳曼人大部族浮海迁徙去了苏格兰地区,在格拉蒂安的亲自指挥下,帝国大军势如破竹迅速击破了日耳曼人故意留下以作障眼法的残弱军队,展开千里追击,可惜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被日耳曼人大部族联盟的主力精锐成功渡海,不过战绩仍堪称辉煌,杀7万余人(包括军队和平民),俘虏了超过20个几乎完整的日耳曼小部族,军队1万余人,平民逾40万!
虽然没有经过什么决定性的大战,但自此之后整个欧洲的态势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罗马不仅收复了几百年来的沦陷疆域,还大踏步地将领土范围扩展到北欧!整个欧洲中部,已经没有了任何足以对帝国边军构成致命威胁的蛮族力量!不知不觉间,北疆竟呈现出帝国逐步蚕食领土、稳步统一欧洲的令人惊喜的局面。
等到分散出击的各部纷纷传回胜利的消息以及日耳曼人迁徙不列颠的情报证实,格拉蒂安在奥卡等将领的建议下,暂时停止了大军的行动,开始集中力量稳固边界、移民开垦、建设城市、沟通商贸当然最重要的是开始改革。
之后的半年时间,北疆除了零星的围剿作战,基本实现了从未有过的和平!直到军事改革和经济改革的初步完成,精简整编的帝国虎贲才再次露出磨尖的锋锐爪牙!格拉蒂安魄力十足地将所有野战军团全部撒出,呈蜿蜒的一字长蛇分布漫长的北部边界上,继续踏步北上目标是将整个中欧、乃至在未来还包括北欧,全部纳入帝国即将新绘的舆图之中!历史上最强盛的罗马也不曾奢望过的千秋霸业,在格拉蒂安的手中正缓缓成形!
而眼前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滚滚烟尘,正是那些在边界率领罗马大军征战半载、开疆拓土无数的军团长,可以说,这些军团长都是当今罗马最炙手可热的军中擎柱,他们手中掌握的兵马若是汇聚起来没有丝毫虚言,足以扫平诸省!由此可想而知,这些手握重兵的统帅威势是何等草木为伏!
虽然军改之后,国防系统已经渐趋完备,中低级军官的指挥力增强以及参谋代行决策的制度的引入,军事统帅对军队的影响力正不断削减,在未来将只具有统帅的名义和决断权,并不干涉军队作战的具体行动,军队忠于国家的观念被反复灌输强化,军队叛乱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但是,这种复杂系统的制度距离完全见效并且成为颠扑不破的信念原则还需要漫长的磨合期,而且很多细节还有待调整和修正,所以在初期,统帅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而这些指挥大军在边境独立作战的军团长,在半年的时间内几乎是一手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积威必重难以避免的在各自的军队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所以,在御览了安全部提供的那份报告之后,虽然格拉蒂安对这些军团长的忠诚十分放心,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果断派信使前往分赴各军团驻地,下令召所有军团长限期归返。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最简单的诏令释兵权,然而,明文诏令下达到军前,当着一众参谋官、其余军官的面,这些军团长就算是有什么私心也绝对不敢有任何举动,否则必然顷刻众叛亲离、血溅当场。
不过,就那卷起的烟尘,看来回来的那些军团长显然也不尽是坦坦荡荡,否则何须带如此之多的护卫,不过这种心态也可以理解,毕竟军改才区区一年,北疆的体系很多方面还没有完全洗脱过去那种陈腐的观念和行事方式,对于统兵将领来说,君王的猜忌无疑是最大的心病,因为一旦被猜忌,无论是否有罪,以过去发生的无数先例君臣相忌的后果必然是一场惨剧,若非两方释疑便是鱼死网破,而现在格拉蒂安虽是展现出一派明君作为,但毕竟时日尚短,这些从旧时代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过来的统帅,对那些可怕的记忆仍心有余悸,一时还是难以彻底放开。
但站在营门前的诺顿却很清楚,格拉蒂安的心胸和处事方式已然与过去的所有罗马皇帝都有了本质的不同,在改革中渗透的那些全新统治观念的熏陶下,对于格拉蒂安来说,所有的臣子都是与他共同合作管理国家的伙伴,而非生死皆掌握在其手中的奴隶,对于法律和生命的尊重和保护将是新的罗马精神最大的改变,所以,对于这些军团长召回只是就事论事,绝没有掺杂半分疑忌之心,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安全部秘密调查后真的发现这些军团长中有谁怀有异心,那也是叛国叛民,为国家法律所不容,无需格拉蒂安个人施加全部的愤怒。
而且,诺顿回想起刚刚在御帐中他汇报完警戒和准备情况后陛下提及这些归返的军团长,特意交代他安排一下,若是那些军团长带大量护卫一同归返,无需苛责,准许护卫陪同将领一起进营,而且为了让军团长彻底安心,他们可以和自己的护卫暂时呆在一起驻扎在营地的外围,直到御前觐见结束后,他们才必须将随行亲卫的指挥权移交由警卫军团负责。
而现在,看着那沿着道路飞驰而来的大队人马,诺顿不由心中暗忖陛下的叮嘱果然具有预见性。
就在诺顿心念转动的时候,十几位军团长以及数百随行的骑兵亲卫已经来到了营门前,诺顿与这些军团长身份平级自然不用亲自出迎等候,而是安排几位副将向他们传达了陛下的恩旨,然后便引着他们进入营中,去往单独划拨出来的一片营帐中稍作休息,等待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