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啾!
“前进!全军前进,保持阵型,注意遮挡!”
“后对弓弩手,抛射压制敌军火力!”
距离里昂大营不远的树林空地中央,借用一座早已废弃朽坏的军事堡垒,两个鹰旗军团,一万多名全副武装的罗马军人,正气势昂然地进行着攻城实战演练。
如轰雷般的沉闷鼓声将这里的气氛渲染得仿佛身临其境两军交战的沙场之上,黑压压的磐石方阵在排头百夫长此起彼伏的尖锐哨声中保持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前方的堡垒城墙而去,而在方阵的背后攻城槌车、弓弩手陆续跟进,两翼和后方,一字排开的投石机与天蝎弩炮装弹待发!
嗖嗖嗖~~~充耳不绝的破空声,城墙方向不断射来密集的箭雨以延滞攻城的脚步,当然,为了避免无谓的损伤,那些箭矢都被拔掉了前段的箭镞,涂抹了石灰,以方便统计伤亡数字。
整场军事演练,无论是战术对抗还是战斗细节,都几乎与真实战场别无二致,尽可能达到逼真的程度,以提前准备,调整临战心理和生理状态,当然,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够趁机针对性地适应攻城战的熟练与战法,同时纠正存在的不足。
参加演练的有三个鹰旗军团,都是格拉蒂安的铁杆拥护者,可以绝对信赖,也正因为如此,如果通过和平途径无法解决问题,刀兵相见之极,他们就是格拉蒂安最为倚重的力量,所以必须未雨绸缪,趁眼下战事尚未开启,加紧训练、进入临战状态,不能有丝毫懈怠。
格拉蒂安虽然及时下达了严阵以待的命令,不过,他毕竟不是行伍出身,对军队的脾性不甚了解,一些具体的事情无从指示,只能靠属下自觉去做,而这显然是不够的,因而起初,这些鹰旗军团都只是在各自的驻地区域内自顾自地进行常规训练,压根没有进行提前适应性地配合作战训练的打算。
不过,今天的协同作战演习显然是个例外,因为这次演习是由奥卡代表格拉蒂安要求发起并居中联系的,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人非常关键,否则单凭奥卡的影响力,还远远不足以随便调遣这些鹰旗军团的骄兵悍将,而这个人,就是奥卡曾经的老上司,第十三军团的指挥官提比留斯将军!
从奥卡他们离开十三军团单独执行任务,到前往不列颠开府建军已经过去了数年时间,奥卡、奥利安他们这八个曾经第十三军团第四大队第三小队第六班的小兵,已是今非昔比,除去不幸战殁的提里斯之外,个个至少都已是千夫长级别的军官,当真是一别数载、物是人非啊。
不过袍泽之情不同其他,当奥卡在里昂见到率部前来的提比留斯将军时,立刻内心就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当即奥卡就正步走到提比留斯将军面前,仍以下属的礼节肃然行军礼,当时,提比留斯将军微微一愕后,面上浮现的那抹老怀大慰的微笑,奥卡感到是那样的亲切。
而正是得益于提比留斯将军的介绍,奥卡的提议今日才得以顺利达成,否则他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就算是格拉蒂安交代的,那些眼高于顶的鹰旗军团指挥官究竟听不听,也不是奥卡所能左右的。不过有了提比留斯将军的帮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提比留斯将军只是去派人送去了口信,其余两位指挥官立刻响应,于是,三个鹰旗军团勾肩搭背、一副好哥俩的姿态准时来到了这里,而对于奥卡,另外两位军团长也是在提比留斯将军的介绍下,表示了相当的善意。
人脉关系啊,无论古今中外,莫不都是十分重要,千万不要以为只有中国才是人情社会,事实上,西方人的人情只是通过一种不同的方式表现罢了,当然,区别还是有的,西方人在照顾人情之余还是更看重能力,哪怕你出身显贵,如果自身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话,那恭喜你,你父辈、家族带来的关照也许能余荫一时,但迟早你会被放弃,因为西方人的观念就是残酷的现实。
所以说奥卡的运气很好,以提比留斯将军在军队体系中的影响力和人脉关系,奥卡和那些素未谋面的鹰旗军团之间直接就消除了那道原本最麻烦的隔阂,很轻易就能融入进去,因为毋庸置疑,他也是名副其实的鹰旗军团出身,这就好比中国的清末民初,北洋军阀派系之于其他清朝军队,是一个独立排外的团体,如果你不是出身北洋你就很难真正融入进去,更遑论获取信任了。
“杀!~~”
高亢的嘶吼声中,无数奔跑的脚步让大地为之颤抖,一面面鲜艳的旗帜随着快速推进的阵列,在风中飞扬舞动。
雄浑激荡的喊杀声振聋发聩,轰隆隆的金鼓之声掩盖了耳中的一切杂音,演习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随着攻城部队突破远程火力的封锁线,直抵城下,各个军团开始轮番上阵,真实地体验攻城战最惨烈的肉搏白刃战的每一个环节,身处其间的士兵,若是稍不留神,伤筋动骨地躺着下来,都是常事。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罗马军团自共和国以来奉行的铭训就是将每一场训练都当做是不流血的战争,因而丝毫不用怀疑演练过程中的强度问题,对抗双方都是没有任何放水地竭尽全力,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让观战的人有所获益。
实际也就是这样,在离“战场”大约几百米的地方,提比留斯与另外两位军团长及奥卡一行正站在高高耸立的瞭望塔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演习的过程,审慎地评估者各自部下的发挥和战备、战术方面暴露的问题,十分安静。
直到战局终于走向了尾声,气势如虹的攻城方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终于突破防守方的牢固城头防线,杀入城中,而按照演练制定的评判标准,这已经意味着演练以攻城方的胜利而告终。
而这时,瞭望塔上的一干将领们才收回目光,渐渐有了声响,相互之间开始讨论起对演戏的观感来。而这中间,奥卡虽然是代表格拉蒂安前来,但是论资历,在在场的这些宿将面前,他就是个微不足道的毛头小子,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论,同时自己暗暗思忖。
不过,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位钟爱的部下的一点小小尴尬,正和另一位将军交换意见的提比留斯将军忽然转过头,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道。
“怎么样,小子?大家带来的这些壮小伙的表现,也不比你这个近来风头正劲的小子差吧!”
奥卡闻言,顿时有些慌张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目光落在几位看向自己的老将,满脸苦笑着应道:“提比留斯伯父,你这不是故意埋汰,想看我的笑话吗?要说我有点战功,那的确有,不过就是在不列颠收拾了那帮给帝国捣乱的凯尔特人,可是就这点微末战绩,以诸位将军在北疆戍边数十年的功绩,哪个不是我的百倍!说这个伯父你不是故意笑话我嘛?至于凯旋式,伯父你又不是不了解,那更多是一种政治的需要,我不过是适逢其会,走了狗屎运罢了。”
这番话说出来,旁人在边上都能听出来是做出的低姿态,不过却都不得不赞一个好字。奥诚惶诚恐的姿态和自甘晚辈、谦虚自嘲的语气这都是奥卡转念之间可以摆出的,然而却不会有人指责他虚伪而只会称赞他聪明。千万不要小看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这却是人际相处最重要的决定因素之一,认真说起来那是门极其高深的学问。
当然了,奥卡不过是会点皮毛,毕竟是礼仪之邦的子民,说话的一点小技巧还是多少知道的,对付眼前的这些沙场老将,任何夸夸其谈都是白痴的行为,只有老老实实地自居晚辈身份,聆听教诲才是明智的做法。
果然,听到奥卡的话,不仅是提比留斯露出满意的微笑,其余几位老将军也都是第一次笑着向奥卡颔首,对于军人而言,这就已经是最明确的暗示了,意思就是“小子,不错,我看好你,好好干!”
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样很可笑,只要有真才实干,到哪我都敢放豪言,何必跟一群混资历的老头子虚与委蛇?抱着这种想法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说得严重点,可能就是无知,脑袋里缺根筋完全不懂得什么人情交际,而另一种,自然就是愣头青,不懂得人类社会中必然存在的生存法则,即便你真的有能力,但如果只是一味蛮横强势,到头来只会撞得头破血流,这无关乎什么社会阴暗,而是人类社会产生后就相随始终的生活方式,不去适应,那就必然作为另类被抛弃。
而对于奥卡来说,无论是眼前,还是将来,这些手中掌握着罗马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人,都是需要他不遗余力去交好的目标,未来他很可能需要借助这些鹰旗军团的力量,而奢望去一一掌控所有的军团那纯属是幻想,即便是罗马皇帝,也不敢说对所有军团都了如指掌更多的都是借重几个自己最熟悉的军团,然而,奥卡需要的却是尽可能多赢得鹰旗军团的信任和善意,因为未来,奥卡可能面对的敌人靠几个军团就能对付的,那些敌人必须集中团结罗马的所有力量,才能与之争锋!
不管是讨好还是卖乖,不择手段也罢,总之,必须要努力让自己在更多的鹰旗军团中树立起足够的影响力,这就是奥卡在和将军们交谈时,内心的唯一想法。
“好了好了,演习也结束了,具体情况,我们回营详细再说。”
瞭望塔上,提比留斯将军看到一番短暂的交谈后,受到同僚一致欣赏的奥卡,摇头失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不由大笑,随即准备下楼,就在这时,忽然一名神色有异的卫兵匆匆爬上瞭望塔,奥卡认出那是格拉蒂安身边的人,那卫兵看到奥卡立刻跑了过来,急声道:“奥卡阁下,殿下让你马上过去一趟,从拉文纳来的传诏使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