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熊谷一战,苏格兰东北地区的诸族遭受重创,尽管有一部分人最后借助攀越山岭,逃过一劫,然而,整场战斗下来,不仅龟缩在谷内的数千残兵全部被歼灭,还连累了上万无辜普通族民被凶暴的日耳曼人侵略军无情屠杀。
作为主导联军的三大族,毫无疑问是首当其冲,三位德高望重的族长尽数在乱军之中奋战而死,包括桂妮维亚的父亲、曾经代表皮克特人与奥卡签订和平条约的菘蓝族族长卡姆罗德,也由于率军殿后不幸殁于此役。
此战过后,东北地区的凯尔特人势力土崩瓦解,剩余的族民几乎溃散一空,不成气候,而一举荡平了地头蛇的日耳曼人却是迎来了海阔天空的崭新局面,他们将拥有足够的时间来巩固扩建登陆滩岸处的基地,以接应源源不断渡海而来的同族,而易守难攻的灰熊谷则毋庸置疑会被保留下来,重新构建防御工事,作为日耳曼人的老巢!待到凯尔特人的援军到来时,恐怕面对的就不是一支立足未稳、底气未足的军队了,而是一群养精蓄锐、士气高涨的狂暴悍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姑且不提日耳曼人如何在灰熊谷建立起固若金汤的移民老巢,整个苏格兰地区的凯尔特人得到消息,如何震动吃惊立即组建联军,意欲趁日耳曼人尚未尾大不掉将其驱逐出不列颠岛夺回领地,且说灰熊谷一战临末时,卡姆罗德在率部发动决死逆袭为族民逃脱争取时间之前,曾派了一心腹带着几名族中护卫,交代了他们一些重要事情后让他们趁乱离开了。令人意外的是,这伙人在顺利逃脱后,并非向着其他凯尔特人领地而去,而是径直南下,看方向似乎竟是朝罗马边境走去。
而事实上,他们的目的地恰恰正是哈德良长城,他们的任务是奉卡姆罗德的遗命,前来寻找月前随同亚瑟、作为菘蓝族使者身份前往伦敦觐见不列颠总督的桂妮维亚,让她立刻以唯一继承人身份接替族长之位,确立正统地位,同时还有一个秘密的嘱咐,那就是希望桂妮维亚能够尝试借助罗马人的力量,而非那些同族人,在驱逐日耳曼人后恢复菘蓝族的领地,重聚族人。
由此,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看似野蛮的凯尔特人中间也不乏政治眼光毒辣而智谋过人的异类,比如已经死去的卡姆罗德,他让护卫们带给桂妮维亚的嘱咐,便是明证。卡姆罗德显然是洞悉了这危局中的活点,如果让桂妮维亚投靠那些同族,那么即使日后同族的援军击败了日耳曼人,恐怕东北地区也不会恢复到以前的局面。毕竟那是一片足以令人垂涎的土地,虽然生活在苏格兰地区的凯尔特各族之间很少因领地发生纠葛,领地观念不强,但也没有送到嘴的美味不吞下去的道理。
所以说,一旦日耳曼人退走,那些外来的同族必然会对无主的东北地区生出野心,届时以桂妮维亚的身份,必然成为大族眼中最佳的傀儡,恐难逃身陷囹圄,为人驱使的命运,这是卡姆罗德身为父亲和族长不愿看到的。所以,他找到这危局中的第三方势力,同时也是置身事外、最没有涉局之心的罗马人!
卡姆罗德深知,几个世纪了,只是守卫着哈德良长城、不曾越雷池一步的罗马人对苏格兰地区只有操纵或是扶植亲罗马势力的野心而没有丝毫吞并的打算,加之,去年签订和平条约后,菘蓝族一直作为纽带,联系着罗马与皮克特人各部,着实与罗马人建立了一定的友好外交关系,而且,那个年轻的总督也是卡姆罗德毅然决定这样做的原因,与其被一群野蛮人利用,不如与罗马人合作,即便同样要付出代价,但多半是能够承受的。
卡姆罗德在生死关头还能看得如此透彻,可见其眼光深远,而且他的想法显而易见是对的,以罗马人几个世纪以来的做派,桂妮维亚完全有可能日后东山再起。
不过,卡姆罗德毕竟不是先知,他没有猜到的有两点,第一点就是此刻的罗马统治区域内,烽火连绵,正陷入自顾不暇的境况,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抽出精力,去理会长城以北蛮荒之地的事务。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先一步返程的桂妮维亚此刻正在哈德良一线的盖茨黑德要塞中停留,而与此同时,随着潘德贡家族举起反旗,正秘密赶回哈德良的亚瑟一行正计划着夺取边境军队的指挥权,一场悄无声息的风波正围绕着哈德良长城边境酝酿,因而卡姆罗德的希望落空了,奥卡和伙伴们正在全力以赴,解决内部问题。
至于第二点,则无怪乎卡姆罗德预料不到了,那就是他不知道奥卡来到不列颠肩负的使命,更不清楚身为一名穿越众和军人,奥卡最不缺的就是不断征服的进取心!所以,一旦桂妮维亚真的按照卡姆罗德的嘱咐投入罗马的怀抱,那么,罗马未来会不会满足于仅仅借桂妮维亚的身份获取一些有利的条件就只有天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奥卡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借口,而愚蠢地贪图一点点蝇头小利。也许桂妮维亚的存在,将是罗马真正征服整个不列颠的重要契机,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休提。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投注到时隔半年、正暗流涌动的盖茨黑德要塞。
……
盖茨黑德,军事执行官办公室,
面积不大、但光线很明亮的房间内,此刻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身高犹如方尖石塔,肤色黝黑,穿着一件无袖短衫,外面套着一件连带裙甲的皮质甲胄,浑身裸露在外的部位全部被如同盘龙虬突的肌肉所占据,面孔仿佛五官分明却毫无表情的雕塑一般,正是自从奥卡去年冬天签署和平条约后南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我们视野之中的巨汉索古!
而另一人,端坐在办公的方桌后面,同样穿着一件皮甲,然而与索古那身皮甲衬托出的充满无穷力量的感觉不同,合身精致的皮甲穿在这个人的身上,却是给人一种精明干练而又不乏英气的感觉。坐着的人身材就很普通了、和索古那非人的体型没有任何可比性,而身高因为坐着无法准确的判断,但显然不是太高,是典型的罗马人或者希腊人的体格。他的脸上,眉头蹙起,单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表情中透着深深的思索。
这似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然而,如果你仔细去观察那并不出众的五官,耐心地去对比,很快,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呼,这个人竟然是胖子帕图尔!
不过,现在称呼他为胖子显然不适合了,因为他的身形已经和臃肿而虚浮的肥胖扯不上半点关系了,相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帕图尔不仅神态举止都有了巨大的变化,更是让他原本一身最显眼的肥膘变成了结实强壮的肌肉!
而这一切,却要归功于与皮克特人的那最后一战,作为诱饵的步兵方阵陷入了重围,为了给骑兵创造机会,身处阵中的奥利安、维斯特斯、提里斯等人最后毅然投掷出标枪,为骑兵的突击扫清了唯一的障碍,但方阵却不幸被攻破,乱战之中,提里斯不幸阵亡,成为第一个永远离开了奥卡团队的伙伴,而一向表现得懦弱胆小的帕图尔在此战中的表现却让所有曾不屑、鄙夷或是看轻他的人为自己的浅薄无知感到羞愧,因为帕图尔竟然在生死关头,勇敢地用自己的身躯将维斯特斯压在了身下,结果,维斯特斯仅仅是由于在寒冷的天气中被闷在尸堆中闭过了气,毫发无伤,反观帕图尔,他却被暴怒的皮克特人在背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伤痕,每一道都触目惊心,足以致命!
如此沉重的伤势,以这个时代的医术而言,几乎就是不治的,只能尽人事,安天命,当初,奥卡临走时将索古留下,其实未尝没有忍痛让索古应付万一的意思,然而,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半只已经在冥河中沾湿了的帕图尔硬生生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挺了过来成就了一件奇迹!
帕图尔整整昏迷休养了四个月,才终于能够下床走动,而这个消息索古第一时间派人送到了伦敦,奥卡和伙伴们得知后都是不由热泪盈眶、欣喜万分,维斯特斯更是激动地大叫让索古护送帕图尔到伦敦这边疗养,不过被奥卡制止了,当时一是考虑到帕图尔大伤初愈,不宜轻动,二就是考虑到,不妨让帕图尔作为行省方面的特使,正好留下作为牵制亚瑟的力量,保持平衡才是最佳制约之道。
而现在看来,奥卡也不禁为当初的这一其实根本上还是无心之举的做法感到庆幸,帕图尔和索古利用半年的时间,凭借着行省的大旗已经掌握了边军中相当一部分核心力量,而随着行省的不断壮大以及在各地威望的逐步增强,其余一部分边军将领,也都隐隐向帕图尔索古宣示了对行省的效忠,而这,正是眼下,与亚瑟展开兵权争夺的重要筹码!
至于,帕图尔本人的变化,只能用鱼化为龙来形容,一次生死之间的徘徊让康复后的帕图尔形同变了一个人,怯弱的性格、油滑的腔调、缺乏魄力的处事风格,都彻底焕发了新生,今日的帕图尔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也许,这就是大灾之后的大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