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从黑暗幽深的洞穴中走出,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不禁让奥卡有一种超脱牢笼的自由舒畅感。
眼前是一片很大的树林,树林中大多数都是常绿树种,包括栎树和落叶松、青柏等等,因而即使现在不列颠同样进入了深冬,但满眼可见的依旧是翠艳的蓊绿,只是由于寒冷的天气而显得有些色调更加深暗而已。
树林用来隐藏行藏,而洞穴则用来栖居,听起来就像是原始社会人的生活习性,不过,这却是免于被强盗杀害抢掠的最好办法,如此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地方,那些沉醉于享受的盗匪们是不会有兴趣艰难跋涉而来光顾的。
所以,这里对于侥幸逃生的村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除非确认那伙残忍的抢匪们已经远离这片区域,否则已成惊弓之鸟们的村民很可能在这里度过整个漫长的冬季。
这个隐秘的地方是那个被沙律哈抓到的小孩子引着奥卡一行找到的,说实话,奥卡也很不解,那个孩子明显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警惕性应该很强,对陌生人更是应该本能地抗拒,可是,现实却是小家伙似乎完全相信了奥卡的话,在海滩露营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便主动带他们来到了这里。
当全副武装的奥卡一行出现时,首先惊动了负责监视附近动静的守卫,几个手拿着木棍、木耙和叉子的青壮农民满脸坚毅、毫不畏惧地试图对奥卡他们发起攻击,看他们当时脸上的决然,奥卡很震动因为显然他们是甘愿一死来拖延时间,让其他人转移。
不过误会并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惨剧,小家伙直接挣脱了沙律哈的手站了出来,和那些农民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奥卡等人却是一头雾水地站着,大眼瞪小眼得非常痛苦,因为小家伙和那些农民之间的交流用的并不是拉丁语,而是有着一些拉丁语的单词或是词音的但主要是本地语言的不列颠语。
事实上,罗马的官方记录中是没有这个语种的,但它却实际存在着而且发挥着相当普遍的作用,这种语言是吸收了部分拉丁语的语言习惯和语言规则,但主体仍是古老的凯尔特语系流传发展下来的语音词汇和语法,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语言的应用对象主要是偏远地区的平民和一些部落,而真正核心区域的不列颠城市中的住民用的是基本都是拉丁语了,因为他们已经完全罗马化。
完全听不懂他人在说什么的尴尬让奥卡突然意识到,语言交流的问题居然被自己忽略了,虽然南部统治中心区的不列颠人都是使用的拉丁语,但那对于在心底已经暗暗决定,要将整个不列颠统一起来的奥卡来说远远不够,因为大量偏远区域的平民用的却依旧是这种带有古老印记的语言,所以要想成为英伦群岛的统治者,就无法回避这个现实的问题。不过,好在,奥卡在心里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
而这时,小家伙和那些村民的交谈也结束了,尽管不知道小家伙究竟是怎么介绍自己这些人的,但事实就是,那些青壮们放下了简陋的武器和敌意,再将目光偷偷打量着奥卡一行时,脸上竟隐隐多了一丝奇特的表情。
这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小家伙带着奥卡他们来到了洞穴,居住在洞穴的所有人都是来自那个被烧毁的村庄的,其中大部分是妇孺和十几岁的孩子,青壮年除去在外面值守的七个人,洞穴里居然还剩下二十几个,不过都非常年轻,他们的村子原本有六百多人,但现在这里只有区区不足两百。
因为抢匪们的攻击非常突然,因而原本村子里的村长、长辈们这些老人都没能逃出来,所以现在都是一些母系的长辈和幸存的年轻人商量着主事。对于奥卡一行的出现,他们非常惊讶,同时又带着一丝畏惧和疑忌,不过小家伙似乎很不简单,上蹿下跳地在那些人面前说了一通后,村民们立刻打消了仅有的一丝警惕,甚至于其中一些年长之人都是露出了笑容。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的奥卡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直接将小家伙抓到了一边,询问原因,小家伙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奥卡眨啊眨,直到奥卡怀疑自己脸上是否长了什么不雅观的东西时,小家伙才满脸开心地告诉了奥卡原因。
原来这小家伙叫诺顿,而之所以他在村子里人中间显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影响力,是因为他的家庭。他是罗马军人的后代,也就是说他的身上流淌着罗马的血脉,他的祖父当初是驻守在不列颠的罗马军团的军官,服役期结束后,他的祖父没有回到大陆,而是和很多同袍一样选择留在了不列颠,这个他们为之战斗了大半生的地方。
按照帝国军人退役的规定,军人如果选择留在偏远的驻扎地,那么在获得全部养老金的同时,还能在当地获得一块份地,而诺顿的祖父就选择了那个村庄,当时那个村庄还没有多少人,诺顿的祖父带去了先进的农具、种子和技术,而拥有的土地也是村子居民中最多的再加上军人的身份。自然而然,诺顿家在村子里就积累下了不小的威信和影响力,虽然诺顿的祖父和父亲没有当村长,但他们家族却世代相承负担起了村子的保卫工作。征兵、民兵训练、巡逻、处理纠纷和判决等都归他们家族掌管。
听到这,奥卡恍然大悟,敢情这个小家伙的家族,就是村子里世袭的治安官啊,怪不得一个小屁孩也能参与大人们的议事,还显得这么老成练达。
然而突然,说着说着,小诺顿的眼睛就噙满了泪水,说话声也变得哽咽起来,一张小脸本来就脏兮兮的,泪水滂沱而下,顿时变成了大花脸。原来,村子遭遇袭击时,他的祖父和父亲勇敢地带领青壮反抗杀死了不少强匪,但强匪人多势众,最后他们为了掩护这些村民们离开全都没能逃出来。
奥卡心中肃然起敬,可是看着小诺顿伤心痛哭,奥卡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安慰,这照顾小孩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也许科内莉亚能试试,自己可是一窍不通。但干看着也不是办法,绞尽脑汁了半天奥卡只好蹲下身,双手握住小诺顿的肩膀,神情郑重地说了一句:“诺顿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帝国的骄傲,他们无愧于军人的荣誉和信念,现在,你应该振作起来,这里还有很多人,你要承担起保护村庄的职责!”
奥卡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安慰,但他知道,在失去亲人的悲恸面前任何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过,小诺顿却出乎他意料的坚强,他停止了哭泣,并且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然后握起拳头大声喊道:“我一定会保护村庄的,就像父亲和爷爷那样!我是战无不胜的罗马军团的后代!”
奥卡听了,不禁悚然动容。
接下来,等小诺顿情绪稍稍平复,奥卡便向他询问了一些紧迫的问题,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喜忧参半。好消息是,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叫克莱德,根据携带的地图标注,克莱德是中部沿岸的一座小城镇,距南安普顿步行需要一个星期的路程。坏消息是,岛上的局势比预先了解的糟糕得多,原本相当稳定的南部最近频生骚乱,而北部边陲更是一夕数惊,烽火连天,皮克特人和苏格兰人之间似乎有握手言和共同入侵的迹象,他们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不断伺机试探性地进攻哈德良长城,边境守军士气低落、随时可能丢掉防线。
而小诺顿最后说出的一个消息则让奥卡感到震惊,那就是突袭了他们村庄的竟不是本土的强匪,而是一伙浮海而来的野蛮外族人,小诺顿多次冒险出去,就是为了搜寻跟踪这伙野蛮人的行踪,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始终盘踞在附近,将附近的村庄烧掠一空,但始终不深入内地。而当小诺顿将偷看到的那些野蛮人的装束、武器等等说出来的时候,奥卡终于忍不住面露骇然之色。
因为根据小诺顿对那些人的描述,这伙人分明就是日耳曼人!而随即奥卡联想到了前世书籍上有关欧洲民族大迁移的历史事件的介绍,那是一个但凡上过初高中大的人都知道的常识,然而这个常识却让奥卡不禁产生了浑身发冷的猜测。
难道是盎格鲁萨克森人亦或是弗里希人、朱特人?!!!他们居然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向不列颠渗透了?难道自己穿越造成的蝴蝶效应已经开始逐渐显露了?否则日耳曼人的迁移应该是在罗马人全面退出不列颠之后才开始的啊!
有那么瞬间,奥卡有一种被历史大潮淹没的感觉,不过,他很快清醒了过来,那一丝恐惧也随之消失。奥卡陷入思考,而当他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走出洞穴的时候,他忽然顿悟了。
日耳曼人不可能这个时候大规模迁移,历史上,迁移的动机是什么?一个是匈奴人的入侵,可现在,匈奴人的大举入侵尚未开始,日耳曼人没理由大规模离开自己的故土,浮海而来,所以这个原因还不能造成日耳曼人的行动;那么只能是另一个动机,那就是罗马人的最终撤离,罗马人放弃了不列颠,而日耳曼人对不列颠产生了兴趣,日耳曼人一定是知道了岛上的混乱局势,一些部族便派了人渡海而来事先进行侦察,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提供参考!
一定是这样!相通了其中环节的奥卡立刻找到正在安排扎营的奥利安和杜伊乌斯。
“杜伊乌斯,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立刻赶回海滩,去做一件事。”
“当然没有问题。”正在扎帐篷的杜伊乌斯满脸疑惑。
“我要巴蒂斯号立刻返航,赶在后续大军从巴约纳起航前返回,替我给率领军队的达利尔副官带一个口讯。”
“立刻返航?现在吗?”
“不错,目前的状况我已经从村民们口中了解的很详细,巴蒂斯号没必要继续停留了。另外,口讯非常重要,我要让达利尔代替我暂时统帅军团,登陆南安普顿后,立刻行动,先协助南部各城市戡平乡野骚乱,然后再率军北上,与我部于哈德良长城会合。”
“好的,你是最高指挥官,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立刻去办。”
杜伊乌斯的身影离开,奥卡立刻转向奥利安,低声道:“立刻召集士兵,我只要30人,只要擅长近身搏杀的,我们要去找找某些人的茬!”
奥利安闻言一愣,继而点头:“明白,我马上去挑选你需要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