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图斯,帝国北方集团军临时驻扎地。
“哈哈,终于到了,每当看到这些来自北方的军团兄弟们时,我就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置身于斯多亚图姆那血腥的战场上,让我不禁热血沸腾啊!”马上,一身外形突出威严甲胄的帕图尔满脸涨红得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手舞足蹈,大声地发着只有他那跳脱的思维才能体会的感慨:“你们看看,这些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军人啊,战无不胜的罗马军团就该是这个样子嘛!想想那些西班牙的军团,哦,天哪,那简直就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处男!虚弱而胆怯!”
从里斯本到柏图斯,一路上,帕图尔那张浑身上下唯一薄的嘴唇就一刻不停地蹦出乱七八糟、逻辑混乱的自言自语声,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理他,然而这丝毫影响不了他大发议论的激情。于是,这漫长的旅途上,所有人的耳朵都是受尽了折磨。
“帕图尔,你能不能让世界安静一会儿。”离他最近的维斯特斯第74次无奈地恳求他‘闭嘴’,可惜,重复的数字已经充分证明帕图尔脸皮之厚远非常人所及。即便,每一次,维斯特斯都会在恳求之后加上一句不加掩饰的讽刺。
比如现在:“也许那些西班牙人组成的军队的确不够强悍,但某人口中所说的处男军队,却差点就要了某人的小命,还有,我怎么不记得在日耳曼,某人经历过什么血战?相反我倒是记得某人每次都是躲在人堆里,被人发现了,还恬不知耻地诡辩说自己是奋战久了退回来歇歇顺便重新整理一下装备。可惜呀,可惜呀说谎不打草稿啊,嘿,伙计们,你们知道后来结果怎么样吗?”说到这,维斯特斯还刻意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看向其他人,然后不急不缓道:“结果Boss摸了一把某人的甲胄,发现上面竟然连汗渍都没有,‘一尘不染’啊,在战场上能保持这样,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是不是啊?帕图尔!”
一张肥脸紧绷着,两个被肥肉挤成一团圆溜溜的眼睛无比愤怒地瞪着回过头、笑得‘如痴如醉’的维斯特斯,再看到其他人纷纷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脸皮厚比城墙的胖子帕图尔终于第一次忍不住了,脸色不停变幻,先是涨得发红,接着是迅速红了发紫,紫了发黑,那效果都快赶上川剧变脸了,嘴巴嗫嚅着,似乎在拼命寻找着什么观点来反驳,挽回自己的形象,但始终没能开口。事实俱在人证确凿啊,真是想抵赖都不行啊。帕图尔欲哭无泪。
“够了,你们简直就像两只聒噪的鸭子,都给我闭嘴。”好脾性如奥卡见眼前两人吹胡子瞪眼,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势,赶紧皱着眉头驱马靠近制止道。
“给我听好了,我和达利尔现在去觐见殿下,做任务汇报,而你们先去将禁卫骑兵的指挥权移交,然后直接去找提比留斯将军,我想将军那里应该还保留着我们的帐篷!”
见奥卡、奥利安、达利尔等人都是面露不虞之色,还想在口角上争一番高下的维斯特斯、帕图尔明智地立刻偃旗息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沉默下来。
耳旁终于清静了下来,奥卡轻舒了口气,眼神示意了一下达利尔和奥利安,便和大队分开,和达利尔并辔朝着格拉蒂安王子和狄奥多西将军的办公处行去。
然而,奥卡并不知道,此时,柏图斯最醒目的建筑内,格拉蒂安和狄奥多西却正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斥候报告,脸上带着同样的震怒而凝重的表情,无言的思考着这件突发事件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以及应对之策。
卡图斯跑了!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公然劫走,随行护送的一个百人队全军覆没,包括百夫长在内,所有人的尸体今早被一支外出例行巡逻的斥候发现,地点在离柏图斯不足10里的一条小河边。据现场临时的勘查表明,劫走卡图斯的应该不少于百人,而且全副武装,因为现场留下了不少箭矢以及和帝国制式武器不同的刀剑盾牌等,但没有发现尸体,显然,事后都被他们带走了,对方很专业,杀人灭口而且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查的线索。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件,一手策划了西班牙叛乱的罪魁祸首被人劫走,很大可能性,这是一伙始终隐藏起来的叛乱残余分子或者是卡图斯自己安排的暗棋,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面临最糟糕的情况时解救自己,而显然,他成功了,逃脱了失败和至少也是终身囚禁的惩罚。
可这在帝国,却是最莫大的耻辱!叛国者竟在眼皮底下,在即将接受审判的前夕,被人公然劫走,还杀害了近百帝国士兵!这是无法忍受的耻辱。所以当得到这个消息时,即使是一向温和儒雅的格拉蒂安王子也是咆哮着直接拔出战剑砍翻了面前的书柜,而站在一旁的狄奥多西虽然怒色不显,但那狭长双目中,却是透射出令人心悸的汹涌杀意。
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将卡图斯带去了哪里?他们如何得到护送的路线和准确时间?卡图斯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
一个个严峻而急切的问题摆在了格拉蒂安和狄奥多西的面前,叛乱虽然平息,但首犯窜逃,以卡图斯的枭雄本性,毫无疑问,他会躲在暗处舔好伤口,积蓄力量,然后伺机再起的!如果不抓到他,就意味着帝国随时随地都必须防备着腹心之地的阴谋。
无论是格拉蒂安还是狄奥多西都是束手无策,这无关智谋和能力而仅仅是卡图斯酿成的巨大灾难自然而然产生的影响,卡图斯一己之力就让整个西班牙付出难以想象的损失,谁能保证,卷土重来的卡图斯不会造成更大的破坏呢!
就在格拉蒂安和狄奥多西慎重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时,忽然门外传来卫兵的通传声。
“殿下、将军阁下,巡查官阁下到了,请求觐见。”
被打乱了思绪回过神的格拉蒂安显然是被卡图斯的事搅得无比烦躁,也没注意卫兵通报的是谁,就直接满脸不耐地欲开口让卫兵打发等着的家伙离开稍后觐见。
可是,一旁的狄奥多西却抢先一步,朝外面喊道:“让巡查官阁下进来。”说完看向格拉蒂安,当见到格拉蒂安脸上的一丝不满和烦躁神情后,狄奥多西丝毫不以为意地微笑着重复了一下来人的身份轻声道:“殿下,是巡查官觐见。您不是一直说想要见见这位帝国的年轻英雄吗?他来了。”
格拉蒂安听完,混乱的思绪理清,顿时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于是猛地面露恍悟之色,对狄奥多西僭越行为的一丝不快瞬间消去,直接目光一转,看向了门口,对这个深入虎穴、与狼共舞,而最终帮助帝国化险为夷的据说才17岁的年轻军官,充满了期待。
……
解除了武器、然后才被允许进入房间的奥卡,步入大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身形笔直地站在书桌旁的狄奥多西,这个在斯多亚图姆城外薄雾中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帝国将军。
奥卡前世只是一名特种兵,余暇时间喜欢翻翻军事类书籍和逛逛军事类论坛,对古罗马也有一些粗枝大叶的概略了解,对于罗马历史上的一些人却是知道不多,也就仅限于那么几个,比如西庇阿、马略、斯巴达克斯、凯撒、奥古斯都、君士坦丁、图拉真和其他一些模糊的人名,所以,当斯多亚图姆之战后得知在薄雾中救了自己的人名叫狄奥多西时,奥卡除了牢记一份救命之情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然而后来,奥卡有一次独自一人意外念叨着这个名字时,脑海中突然之间一股记忆洪流溢了出来,于是,奥卡震惊地意识到了,这个狄奥多西的究竟是什么人!
又一个历史上的罗马皇帝,而且非常著名,是最后一位将东西罗马统一的皇帝,是正式宣布基督教为唯一合法国教、并颁布法律禁止异教公开活动的皇帝,是废止了延续了1168年、举行了293届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皇帝!这是一位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罗马皇帝。
当这些记忆回想起来后,奥卡也不禁恍惚了那么一刹那,千古一帝啊,想象一下,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当你面对如同汉武帝、秦始皇一样的人物时,你怎能保持镇定和平淡。
不过,奥卡和狄奥多西在日耳曼仅仅见过几面,相识一场却并未深交,除了对这个未来的罗马皇帝的尊容有了一些具体的印象外,奥卡并没有了解太多有关他的事迹,只知道狄奥多西是出身西班牙的军事将领世家,他的父亲老狄奥多西曾任帝国驻不列颠的军事主官,深受前几位皇帝的器重,不过后来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被处死了,而狄奥多西也为此被冷落了很长时间,不过在日耳曼之战爆发后,狄奥多西重新被瓦伦提尼安皇帝召回并委以了重任。而此次,东部爆发叛乱瓦伦提尼安皇帝御驾亲征之后,更是直接将西部的几乎所有精锐军团的指挥权托付给了他,要求他辅佐年轻的格拉蒂安皇子,全权处理一切西部的事务,俨然是赋予他实质上凯撒的职务和权力了。(罗马皇帝的称号从屋大维i开始称奥古斯都,而分裂为东西两部分后,形成了皇帝一正一副的惯例,正职依旧称奥古斯都,副职则称凯撒,即副皇帝。)
这个有着凸出颧骨、两颊微微有些凹陷,眼袋有些鼓,双目狭长唇线细薄,眼神阴郁,外貌看上去似乎完全符合中国相术中的刻薄寡恩的人,却实实在在是个忠厚诚实、善良虔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