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的军队在厄诺普城外果然没有减速而是选择了全速前进。
零星的箭矢从厄诺普的墙头降落下来,没有在这片白色的激流中兴起一点浪花。
厄诺普的守军就眼睁睁地看着,城下那些教廷士兵拼尽全力地奔跑,不断地朝着兰佩里的方向远去。
当浪花涌尽,白色激流已渐渐脱离了厄诺普城围,正要士气高涨地往兰佩里进发之时,被他们抛在身后的这座城市终于产生了回应。
面朝着兰佩里的城门轰然开启。
等待已久,杀敌之心难耐的厄诺普骑兵们犹如一条火龙般呼啸着奔腾而出!
教廷军对身后的危险置若罔闻,他们没有放慢前进的步伐,只是安然而执着地前行。眼看着两军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地缩小,杀敌血战的热血在所有特拉福德士兵的体内涌动,而教廷军中也产生了一阵阵的骚动。
但这骚动非比寻常,并非是处于恐慌,而似乎是伴随着某道命令的传达而产生!
率领着厄诺普的军队出击的正是该城大贤者甘索,他隐隐感到不妙,却怎么也说不上来缘由,就在他踌躇着,思忖着是否需要更改战术之时,但见教廷军中产生了巨变!
特拉福德的士兵们惊喜而意外地发现在自己身前奔跑着的教廷士兵们竟然纷纷停下了脚步,在队列大乱的情况下,不再奔行,而是转身过来,狼狈地“守株待兔”。
厄诺普以军事人才辈出而闻名于世,纵然是这支部队中的寻常士兵都能看出对方统帅的拙劣稚嫩。在两军追击至仅余千米不到时,贸然勒令全军停止并回首准备迎战,从字面上显得简单而高效的举动,可操作性之低令人发指。
倘若是一支人数在一万之下,且拥有长久的磨合与操练,那这种急刹车,回马枪式的手段还有见效的余地。但眼下教廷军的总人数在十万之上,士兵质量良莠不齐且缺乏足够的阵形操练,敌方统帅下达这种命令所能导向的下场只有一个——自乱阵脚,未战即溃!
敌方的军阵中产生的骚乱使得特拉福德的士兵们的战意更是昂扬,有些心急的士兵再也不顾及队形,脱列而出,便要杀敌立威!而余下的士兵们也在长官的命令下,再一次加快了行军,犹如暴动的火龙!
策着陆行鸟在军队中间的甘索却没有像寻常士兵与军官那般地乐观,他皱起眉头,始终觉得有什么异常,但一直没能发觉。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压平了眉毛,也轻夹鸟腹,随着整体的军势加快了速度。
但他突然间看到了道路两旁的树。
树叶剧烈地颤抖着,因为大部队的奔行,略显单薄的枝干摇晃个不停。
甘索心中一颤,将目光顺着道路往远方投去。
在他们面前那群站定了脚步的教廷士兵身后,烟土飞扬,两旁种着的树木颤抖得似乎要倾倒了一般。
在远方,树木摇晃的频率与幅度竟然丝毫不逊于自己的身畔!
甘索顿时明白了敌军统帅的图谋——在自己面前暴露出来的那些狼狈转身的士兵们犹如立起了屏风,将他们身后的一切都掩饰了起来。
在那些被放弃了,被牺牲了的士兵身后,是万骑绝尘而去,还是变换着队列等候迎击的陷阱?
一道左右着这场战斗胜负的高分判断题被摆到了面前,但不论现实如何,大贤者所能作出的决定只有一个!
甘索的眼眸里闪动着决绝的光,魔纹飞舞在他身后,令他说话的声音洪亮上了千倍有余。
“全军冲锋!为了真理而战!”
“吼!!!”
士兵们的咆哮声汇作了最恢弘的交响,颤抖不已的大地仿佛巨大的鼓面在被重锤敲响!
身穿着火红军服的士兵们终于扑入了敌军的白色之中,他们犹如狂火野火般将眼前阻拦着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但就在两军交汇的那一刹那,白色的激流再一次出人意料地涌动了起来!
两道骑兵构成的白色旋风,从被用作障眼一途的单薄兵阵的后方刮出。他们向敌军追击的反方向飞快地奔行着,与对方军列贴得极近,手中伸出的刀剑掀起无止尽的腥风血雨!
在骑兵奔行至尽之后,又有整装待发的步兵们紧随而出,再一次将死亡带给敌人!
白色军流在厄诺普的红色军列两边迸溅出比特拉福德军装更鲜红,更耀眼的血之狂花!
当那些被统帅无情放弃的教廷士兵们在顽强抵抗后,终于死伤殆尽之后,出现在厄诺普将士面前的,也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平原!
除了战略性放弃的那批人外,剩余的教廷士兵已在之前分作了两路,顺沿着厄诺普将士追击而来的相反方向,一边转移一边挥舞着屠刀!
比起转身迎战,向左右两侧分流无疑更简单且更能有效地执行。同时,为了防止战术被识破,且诱使敌人加快进军速度以降低其在遇袭时的反应能力,杨尘毫不犹豫地牺牲了少数人的性命。
此刻,兵力本就占优的教廷军,竟然从两侧将整支追击而来的厄诺普军队围杀!一个巨大的死亡之圈,将那一团原本炽烈跳动着的火焰层层围住,要令之窒息熄灭!
甘索心中一片苦涩,身为军事之都最高管理者的他,竟然在今时今地被对方的统帅结结实实地以战术羞辱了一把。
但比起这种如鱼群般的战力分流,以及逆向反击。敌军统帅对于自己心态上的把握无疑更为致命。
甘索明白,不论迎接自己军队的是怎样局面,为了兰佩里的安全,他不能撤军,不能退缩。倘若自己为保险起见而令全军原地待命,那敌方在“障眼部队”之后的主力军定将会开足马力,朝着远方奔去,己方将再也无法阻挡其前进的脚步,相比起兰佩里的沦陷,甘索能选择的,只有牺牲掉这数万灿烂的性命。
但这样真的就能将厄诺普的军队一网打尽吗?
“全军不得纠缠于战场,保持原本的方向全速前进!”
甘索的声音在魔纹的作用下放大了无数倍,传遍了整片战场。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杨尘淡淡地“咦”了一声,霎时便明白了敌军统帅的意图。
不仅因为包围圈中以面朝兰佩里的方向兵力最为薄若,这更是一种弃卒保帅。
甘索与杨尘其实做出了相似的抉择。
杨尘放弃了队伍最后方的步兵,保留了大部队的战斗力,并创造了奇袭的效果。而甘索,则是甘愿承受因“不纠缠战局”而导致的无谓死伤,也要保留实力,令部队先教廷军一方抵挡兰佩里,筑就起防线。
“去干掉他。”杨尘隔着几十名特拉福德的士兵,朝着正在远方厮杀的辉夜喊道。
教廷的圣女听到了杨尘的话语,顿时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灿烂到耀眼的纯净圣光伴随着圣剑璀璨而迸流出来,竟一下子将她身旁的三名五星强者化作了飞灰,身周所有的敌人都随着这一剑而烟消云散,尸骨无存。
没有丝毫的停顿,辉夜的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战场上。
几名特拉福德士兵听到了杨尘方才所喊的话语,不禁神色大变,就要迈动脚步,争取在辉夜找到甘索之前,赶到大贤者的身畔。
但一条散发着浓浓死亡气息的身影挡在了他们之前。
纯白的精制手工铠甲配合着其上的镶金魔纹显得如此华丽而典雅,外表雪白,内衬猩红的巨大披风显得威风而招摇。
悬浮着的古朴巨剑在嗡嗡地颤抖着吟啸,仿佛是嗜血的动物在获得主人的许可,一解辘辘饥肠。但它的主人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对杀戮的渴望,却丝毫不弱于达摩克利斯。
“比赛吧。”
杨尘淡淡地笑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达摩克利斯的剑身,仿佛伙伴一般地交流。
达摩克利斯悬浮在空中的剑身摆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应许。
“开始!”
话音未落,杨尘与达摩克利斯的身形便一齐消失在了特拉福德士兵们的视野中。
“他们去了哪里?”
一名士兵左顾右盼地问道,却不防看到身边的同伴瞪着自己的眼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疼痛从他的脖子上传来,他接下来感到一阵腾云驾雾,在唇齿沾染到沙土的同时,看见了自己没有脑袋的尸体缓缓跌倒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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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战场的另一段,甘索正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告诫着士兵不要恋战,尽快往兰佩里方向前进。有不识相的教廷士兵妄想取得甘索人头,却在飞舞的魔纹中瞬间化作了骨灰。
就在他伸手召唤出了一条冰龙将数十人一齐冻结成冰雕,并碎裂成满地的血肉冰渣之后,甘索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他的视野尽头,一条纯白的人影正在缓缓靠近。
凡是有想对她动手的人,都在举起兵器之前,便被圣光焚烧作了风中的粉尘与细末,连片余都不留下。
这是足以威胁自己性命的人。
甘索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就来吧。”他自言自语道。
“好。”辉夜的身形突然间越过了这数百米,声音便响起在了甘索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圣剑璀璨,倾泻出极致的流光!
甘索的魔纹飞旋起来,暴寒的气息似乎要将天地冻结,令万物停转!
狂烈到极致的力量波动使得他们方圆数百米内的所有人都蒙受了死亡或是重伤,暴动的气息甚至令天上的云层都飞转着裂开了口。
胜负在眨眼间分出。
辉夜轻描淡显地令圣剑璀璨在自己的手中化作流光点点,消弭无形。
在她身后,是甘索只剩半截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