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旅馆用餐歇息,半日之后,杨尘与辉夜来到了陆行鸟棚处,准备牵回自己的坐骑,继续赶路。但贪婪永远充斥在这个社会的各个角落。
脾气一点也不好的两人遭逢了丑陋的一幕。
“什么陆行鸟?”方才接待两人的鸟棚管理员摆出一副逼真的诧异模样,仿佛半天前惊叹着白玫瑰之名的人并不是他一般,“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们。”
“你是在开玩笑,”杨尘平静地看着那名管理员,淡淡说道,“还是认真的?”
被少年那双血红双眸看得有些心慌,但一想到胡搅蛮缠出卖良知之后可以获得的巨大财富,管理员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认真的!白玫瑰种的陆行鸟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你们是得了妄想症吗?居然还敢说拥有两头?!”
白玫瑰种的陆行鸟在黑市中每头能够卖到六千金,数量稀少而珍贵至极。辉夜与杨尘二人将陆行鸟随便地丢在此处,不啻于将开匣了的满箱金银摆上大街。
“你真会开玩笑。”杨尘淡漠地说道。
管理员轻咳了两声,十余名彪形巨汉便从他身后站出,呈半圆状围住了前来讨要陆行鸟的两人。这些都是他从旁边的佣兵学院里找来的流氓学生,平日里不务正业,在管理员区区数银的引诱下便毅然当起了恶人。
在看到杨尘二人的漆黑发色后,管理员便心中大定,不怕报复了。毕竟在他心中,纵然杨尘二人的身世显赫至极,可既然他们离开故土,来到了西大陆,那就是过了江的幼龙,任自己诈骗玩捏。
此外,这管理员兼职为胡尔城陆行鸟驾乘学院的教师,本身已是五星的强者,在他的气息感应之下,杨尘与辉夜都并非武力拔群之辈,是以他极其笃定地蛮不讲理。
找来那群佣兵学院的学生,只是因为他并不希望惹上刑事责任。至于强占下来的那两匹陆行鸟,当天晚些时候便会运出胡尔城,前往大陆最大的地下交易集散地。
只是杨尘丝毫没有“身为弱者”的自觉,他叹了一口气地说道:“我的时间很宝贵。”
如此傲慢的作风愈发强化了杨尘在管理员心目中“东方豪族子弟”的形象,但见他戏谑地冷笑道:“这里可不是你的老家,想撒野也得看看地方。”
辉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微地侧身,手在腰间作出了虚握的动作。
红眸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示意让自己来解决这一切。
“这小妞丑得吓人,但身材还真正点啊!”围在鸟棚管理员身周的几名见习佣兵放肆地对辉夜评头论足。
“你居然对这种‘极品’都有兴趣?!怎么不怕突然开灯吓到阳痿啊!”
“把她的头用黑袋蒙上不就得了!”先前说话的佣兵嘿嘿笑道,“哥几个一起乐乐?”
“听你这么说起来还真不错啊!就这么定了,尝尝东方人的味道!”
这么说着,那几名佣兵阴笑着打算无视杨尘,径自往辉夜走去。
杨尘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放任着他们撒野。
但几名佣兵在经过杨尘身边后,顿时觉得自己的视野出现了一些异样。眼中的事物开始飞快地上升,一切的景致都天旋地转了起来,他们发觉自己居然看到了地面上正缓慢爬行着的蚂蚁,以及自己正狂流着鲜血的下半身!?
除了辉夜,没有人看清杨尘在那一刻干了些什么。他们只是骇然地发现那几名从东方少年身旁走过的佣兵学员居然在一瞬间尸首分离,血溅当场!
亲手撩起了血雨,少年眼眸里的血色愈发浓重。
掠动的诡秘魔纹在他血红的眼睛里呈现出来,在他面前的其余佣兵,还没来得及消散脸上的惊恐与慌张,便发觉自己竟在瞬间陷入了一片四面八方都是刀剑枪戟的无尽地狱!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十余名流氓佣兵的口中爆发出来。
管理员肝胆欲裂地看到无数血泉,无数断肢与碎肉在自己的身周飞舞爆溅。围在自己身旁的那十余名佣兵,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袭击,竟然毫无征兆地便全身接连出现一个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与裂痕,没多时,便已纷纷化作了肉泥!
作为一种邪道的幻术,【大乱万象幻术】不仅能迷乱人的心智,更会将他们在幻境里遭遇的伤害一五一十地呈现在现实之中!与其将它冠以幻术之名,倒不如说它是某种念力杀技来得恰当。
“这……这……”管理员的身体已被鲜血浸透,一颗从身旁爆过来的眼珠不小心落入了他口中,竟然还是温热!他无法忍受这种惨景,只能弯腰下来疯狂地,竭力地呕吐。
“我最近杀人有点上瘾。”杨尘用平静得完全不合氛围的声音说道,“所以,别再继续跟我开玩笑了。”
管理员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上的是多么冷酷而可怕的杀星,他悔得肝肠皆青,只能拼命地压制心中的恐惧与恶心,擦拭着嘴角,拼命地讨好般地点头。
“将我们的陆行鸟牵过来吧。”
“是……是!”管理员趔趔趄趄地在一片血肉狼藉中走到鸟棚之后,没过多久便牵着两头通体雪白的陆行鸟回到了这里。
名贵的陆行鸟毫不介意地在血海中溅起血花,染脏了它们价值不菲的毛发。
“我居然为了这种牲畜,干出这些愚蠢的事。”管理员直到现在也无法平息心情,理智地去看待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血腥。
“它们的状态不错,”杨尘抚摸了一下陆行鸟的脖颈,说道,“谢谢你的悉心照顾。”
杨尘与辉夜一齐翻身上了陆行鸟背,一振缰绳便要离开。但杨尘在离开之前,还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正落在那管理员的掌心。
“这是小费。”
掠动着魔纹的血红色眼眸在管理员痴痴呆呆的凝视下转移了方向,伴随着陆行鸟迈动起脚步,拥有着漆黑长发的两人便缓缓地消失在管理员的视野里。
管理员怔怔地站在血泊中,站在尸骸间,看着手中那枚闪动着动人光芒的金币,一时觉得如梦如幻,不知是否身在梦中。倘在梦里,他亦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美梦——造下罪孽的噩梦,劫后逃生的美梦。
他叹着气转身过去,便打算前去报案以收拾这可悲的残局。
但就在他迈动脚步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僵住了……
在他身周,躺倒在地上的那些肢体不全的死人,竟纷纷地产生了动作,缓缓站立起身来。缺了眼珠的脸,露出脑子的脸,鼻子被削平的脸,只有一个下巴的脸……
十余张惨状各不相同的可怕脸庞上,分享着同一种情绪——怨恨。
死去的人嚎叫着扑到管理员的身上,用手,用牙,饥渴地撕咬分裂着管理员的躯体。管理员只能发出一声声肝胆欲裂,却渐渐微弱下去的惨叫声,承受着躯体被一点一点地吞吃的无尽痛苦!
有人正牵着陆行鸟走进鸟棚,见到满地的尸体与血迹,不由吓得往后退去一步。他看到管理员正出神地站在这片人间地狱之中,正要出声讲话,却不料看到那管理员浑身颤抖着躺到地上,口中发出尖锐至极的哀鸣,身上的血肉,仿佛是在被什么无形的野兽噬咬着一般地一块一块地扯离!
没过多久,原本还好好立着的管理员,已化作了一摊无法分辨出形状的碎肉……
亲眼目睹这匪夷所思,又恐怖血腥到了极致的场景,那人已无法稳稳站立,双腿颤抖到啪地一声摔坐到了地上。
*******
一手编排了这处恐怖血腥剧的杨尘,此时已与辉夜一道出了胡尔城的城门,马不停蹄地往兰佩里的方向狂奔而去。
回味着先前杀人感觉的少年难得地在脸上露出愉悦神情,他感到体内的血温升涨,灵魂被一种莫名的安逸与放松所占领。他策着陆行鸟狂奔,在风中展颜而笑。
辉夜与杨尘并肩而行,无意间看到了少年脸上久违的笑容。她没有感到一丝的欣慰,反而在心里生出了森然的寒意!她为少年的这种嗜血本能感到恐惧,历来只有最丧心病狂的刽子手才会在掀起血雨腥风后露出如此快意与愉悦的笑脸!
难道——原本温柔善良的少年便要从此跌入魔血的深渊?
辉夜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正为少年而忧心忡忡的辉夜没有发觉,她的担忧只在少年流露出快意微笑时才兴起,至于杨尘随意狂屠十余人的行径,她毫无反感与抵触之意。
为双手染血而笑的杨尘,怕是冷漠无情的辉夜如今唯一有资格来救赎关切的人了。
他们乘骑着纯白的陆行鸟,在特拉福德的内陆,犹如两枚带来灾难的流星般奔驰着——太阳下山,星辰满天,明月西斜,黎明的光芒再一次洒满了天地……
第二天的正午,他们来到了距离兰佩里最近的城市。厄普诺。
为回城的路途考虑,他们将陆行鸟又一次寄存在了鸟棚中,只是杨尘未雨绸缪,轻描淡显地拧断了鸟棚管理员的一节指头,以视为警告。
在冷汗涔涔的管理员充满恐惧的目光送离下,辉夜与杨尘决定徒步离开厄普诺,前往兰佩里。以他们臻于八星的超绝实力,徒步完成厄普诺与兰佩里之间的折返所需时间,将会远远少于骑乘着陆行鸟。
只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应付可能爆发的激烈战斗,所以他们才在平时以陆行鸟代步。
曾在半年前短暂地逗留在厄普诺的杨尘,发觉大街上的人数比半年前有明显的滑坡,许多沿街的店铺也纷纷打上了关门的标语,满城萧索之气。
“看来你迟迟不攻破天禧城门的举措有了回报。”辉夜走在杨尘的身边说道。
少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显然对眼前的情形不感到惊讶。连盛产军事人才的厄诺普都已冷清到了这种田地,那特拉福德其余城市的情况可想而知!
“快走吧。”但此刻杨尘没有心思去讨论战略上的问题,他只想着如何快点到达兰佩里,并完成计划中的任务,他足尖一点,身形便顿时消失不见。辉夜的动作并不比他慢多少。
冷清的大街上没有人发觉那两人的突然消失。
厄普诺依旧沉浸在对战争的彷徨与对死亡的恐惧之中,浑然不知带来这一切的两名罪魁,片刻之前的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