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之时,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奔行在平原上。他们是由兰佩里各学校的精锐所组成的增援部队,四天前从首都出发,如今已进入了天禧城的摄领范围。
眼看着天禧城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线尽头,众人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热情高涨之余,不自禁地加快了行进速度。马蹄声如雷响动。
天禧城巍峨的城墙在夕阳昏黄的光芒照射下,犹如披上了血色的衣裳。遥遥望去,满城肃穆而死气沉沉的感觉带给了阿历克斯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
在队伍的另一端,庞贝看着这座城市,毫无逻辑地喃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五十年前被一台无良美女脱衣游戏机耍了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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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目光投入天禧城,中心大街旁的那座民宿显得如此平凡而简单。
这民宿每夜都会点燃起灯光,白日里却不会传出丝毫的声响,久而久之甚至有人冠之以鬼屋之名。
整座天禧城,只有寥寥的数人知道这民宿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间在平日里从未有人走出过的民宿中,三名学生正茫然地坐在椅凳上发着呆,他们方才听到了噩耗在大街上的传响——三万骑兵全军覆没,大贤者战死沙场尸首分离……
全城弥漫的哀伤痛苦之情,也飘进了他们所在的这间民宿。
“喂,你说我们还能守多久?”一名学生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他的同伴抿了下嘴唇回答:“不知道。”
“如果天禧被攻破了,我们怎么办?”
“在天禧的后方,是昔日的战争要塞胡尔城。那里会比天禧要安全得多。”
“但如果连胡尔城也沦陷了呢?”
先前说话的那名学生沉默了。随着特拉福德在近百年来的领土扩充以及长久的和平氛围,原本扼守着军事要道的胡尔城渐渐失去了在人们心目中的战略地位。但事实上,胡尔城建立于两山之间,实为兵家中易守难攻之典范——天禧城的失守对于特拉福德而言只是失去了一座城市,但胡尔城倘若失守,那包括首都兰佩里在内的另外十二座城市便将直接遭受教廷铁骑洪流的无情洗礼。
“少说几句,天禧城还没失守。”一直沉默不语的学生对于他同伴这种自乱阵脚的行径显得不太高兴。
先前说话那人正要反驳,一阵魔纹泛动的强光不期而至地打断了他的言语。
在他们的身旁,一座占据了整个屋子的巨大魔纹法阵被印刻在了地面上,天花板上,四壁上!纵然历尽了百年的岁月,这魔纹法阵依旧没有丝毫的瑕疵。
“增援部队终于来了!”他们的脸上泛出狂喜的神情,纵然是持有着消极论调的人,在这象征着增援到来的法阵被触发之际,也只能感受到信心与希望。
“快去通知……”正要说出大贤者之名的那人突然想起了乔治已战死沙场,他只能转口说道,“通知首席参谋长!”
一人兴匆匆地跑了出去,向整座天禧城通报这个足以鼓舞士气的好消息。
另两人则催动起魔力,将全部的力量都灌输进入这个法阵,以维持它的通行。同时用意念确认即将进行战时增援传送的人的身份,以避免敌人的渗入。
“无误。”对这一切早已烂熟于胸的两人相视一眼,确认了触动法阵之人的友军身份,不由更觉激动。
他们齐声咏唱起了在最近几十年中从未被念动的陈旧咒术,魔纹从天花板、地面与墙壁上活转过来飞舞闪烁,荡漾出了一阵阵的魔力波动。
几十道人影在飞舞流动的魔纹之间缓缓呈现了出来。
“天禧城第十三魔导部队士兵,克里希;天禧城第十三魔导部队士兵,科斯切尔尼,向诸位光荣而伟大的增援行为表示由衷的感谢。”眼看着第一批增援部队已然到达,两人停止了魔力的催动,捂住右胸激动地说道。
“为真理而战!”一名身材高大而面色红润的魔导师,从魔纹的光芒中缓缓走出,他带着亲切和蔼的微笑,捂住右胸回礼道,“阿历克斯?福格森代表兰佩里前来增援。接下来的接应任务都交给我们吧,两位可以稍作休息。”
与阿历克斯同道前来的,除却英灵座的庞贝之外,有十余名七星级别的魔导师,剩下的尽皆是六星级别。他们稍作整顿,便一齐发动起庞沛到极致的魔力,将战时增援法阵的效力催动过了极限,竟打算一口气便将余下的三千人转移至此!
“空间不够!”庞贝突然意识到这问题,都没跟阿历克斯打声招呼,手一挥便将这民宅内部的一面墙壁打得塌倒了下去,直接让大街上的傍晚空气涌进了室内,正在大街上走着的人看到这奇异的一幕,不由瞠目结舌,纷纷将目光投到了正一齐催动魔力的那群陌生人身上。
“庞贝,你在干嘛!”阿历克斯怒道,“这是个立体多维的空间转移法阵,墙壁上也有它的一部分,你想毁了它吗!?”
“别担心嘛,我早就研究过多维魔纹架构与二维架构之间的转换诀窍了。”这么说着,庞贝微笑着打了个响指,但见在倒下的墙壁上,已灌输了强大魔力的魔纹产生了一系列细密而精妙的转变,竟然爆发出了更盛大的光芒。
“真是服了你了……”阿历克斯无言以对。
所有稍懂魔纹技巧的人在看到庞贝轻描淡显地便将一个正在进行的精奥魔纹法阵进行了变形与改写,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与他们一道施法的其余魔导师,原本还对庞贝这个邋邋遢遢乱七八糟的小老头子不以为然,在此刻,终于彻底被折服。
三千余名特拉福德最精锐的战士的身影,渐渐地在大盛的魔力光芒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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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被长途行军累坏了的士兵与军官们,还在如狼似虎地进食。
老人已经提前结束了用餐,独自一人坐在军队屯驻的旅馆之外,在微凉的夜风里,在寂寥的星辰下回忆着往事。
“乔治?贝斯特那家伙死了吗……”庞贝愣愣地咀嚼着这句话里的含义,他突然回忆起了五十年前的那天,在“美女脱衣”的游戏机之前,伴在自己身旁为美女身上重要部位打上的厚厚马赛克而歇斯底里的那个少年……
“这次算我输了!下次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完美给你看!”在发泄过对马赛克的不满后,那个将头发用魔纹完美地固定起来的少年恨恨地对着自己抛下这句话,时至今日,庞贝也不明白少年究竟是输在哪里。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再也没有机会证明完美给自己看了。
“我这脑子还挺好使的嘛!居然连五十年前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庞贝坐在石阶上,突然一拍手,为自己的好记性而高兴。
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到他的身边,叹着气坐了下来——“记性好有什么用,迟早还是会老年痴呆的。”
庞贝反唇道:“可惜你这狒狒连痴呆都不会。”
“不跟你耍嘴皮子了。”阿历克斯有些疲倦地说道,“天禧的情况真是惨到不忍睹啊。几乎所有的马匹与陆行鸟都在稍早前的反击中失去了,士兵也只剩下寥寥的三万。城墙烂得跟小孩捏的泥巴一样。这种城还能守吗?”
“守不住也得守啊,”庞贝苦笑着说道,“为了这座城市,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总不能令这片血海平白地汹涌吧。”
阿历克斯呆呆地望着夜色,似乎在思忖着什么。沉默良久后,但听他轻声地叹了一口气道:“明日看看敌军的动作吧。”
第二天,黎明从教廷的军营上升起。
没有因昨日的大胜而倦怠,身穿白色军服的士兵们犹如潮水般从营帐间涌出,备用的云梯以及攻城锤的出现,令守城的士兵们尽皆心生失望。
教廷的军队犹如过去几日所进行的那般,骑兵依旧遥遥地驻留在后方,重甲步兵与攻城器械缓缓地逼临近城墙。弓箭手与牧师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见!
“乔治他们果然是中计了。”阿历克斯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将战场一览无遗,“昨天的那群弓箭手与牧师完全就是被放弃的棋子,远程攻击的部队显然还不止眼下的这一点人!”
狂烈的圣光与弓矢从底下倒涌上来,阿历克斯手一挥,狂乱的魔纹顿时撑开无形的屏障法阵,将这波浩大的攻势抵挡了一部分下来。但个人之力终究无法与战争推动下的合力相抗衡,只是抵挡了数秒,高大的老人便感到难以为继,魔纹的屏障在猛烈的攻势下很快便宣告了崩溃,死神的笑容再次绽放在了城墙之上。
阿历克斯皱起了眉头,身形一动离开了城墙。
这场血腥的消耗战,根本无法以他个人的意志为终结或是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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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
杨尘策着陆行鸟,身穿着华丽典雅的铠甲与鲜艳的披风,静静地伫立在战场后方。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发现了城墙上那个老人身影的突然消失。
昨天,他接到下属的报告,说是发现了天禧城中有强烈的魔力波动产生。他顿时便意识到了这是多年未见天日的战时增援法阵的发动证明。
援兵一节早已在他考虑之中,纵然特拉福德的援军是一批三千名普遍在五星级别的强悍之师,在缺乏足够的士兵基础之下,杨尘料想他们也发挥不了足够的光热来改变眼下的战况。
如果他们再早一些到来,当天禧城内还有三万坐骑,还有七万士兵之时,那杨尘或许便会觉得他们棘手起来。但眼下,这批援军也只不过是无米的巧妇,造不出任何山珍海味。
杨尘隐隐意识到眼下的这座城里或许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到时可能在血光四溅的舞台上不期而遇。
“别怪我。”他淡淡地心中想道,策鸟回营。
在他身后,血色的盛宴不休地为死神端上佳肴。
闲紫站在城墙上,用魔纹子弹朝着墙下扫射,无数朵血花与哀嚎一齐绽放。但源源不断的教廷士兵没有惧怕之意,还在涌上前来!片刻之后,因魔力的枯竭而迫不得已暂时离开城墙的闲紫狠狠地发出感叹——“这教廷的统帅究竟是什么样的疯子啊!”
不是疯子,只是一个失了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