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渐渐地消散开来,茜茜察觉到其内发生的战斗已然结束。
她正要迈步朝着东区的中心走入,却不料一道闪动着淡淡圣光的曼妙人影出现在她身前。那人转过头,丑陋到可怕的面孔令茜茜不由吓得后退了一步。
“辉夜,”但听得阿慎的声音在茜茜身后传来,“你想干什么。”
“收拾残局罢了。”那名丑陋女子冷淡地说道,“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已经命令你们全员投入抢救了吗。”
“可我又不懂得治愈圣光。”阿慎一摊手说道。
“那就动用你的蛮力吧。”辉夜抛下这句话后身形便再度消失不见,阿慎能察觉到她的气息之后出现在了先前战局的中心。
“辉夜这家伙有些不对劲啊。”阿慎揉着他略微突出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全都是因为杨尘那小子吗?果然还是东方的面孔适合她啊。”
正安顿好了北区事宜匆匆赶到这里的修,无意间听到了阿慎的话语,不由呆住了。高大青年的拳头,骤地紧握起来,他的目光闪烁不定而失去了宁静。
茜茜怔怔地立在原地,心灵正强烈地与恐惧挣扎着。
辉夜在离去前眼神不经意在少女身上一瞥,其中包含着的意味清晰明白——拒绝茜茜的涉入。
那丑陋少女泛动着淡淡圣光的眼神,仿佛在学生会长的身前划出了无形的警戒线,并投下了一种只要踏足越过便会立时粉身碎骨的强烈暗示。
自尊心极强的茜茜,额头滴落了冷汗,她不习惯受制于人,更不容许自己产生一丁点的畏惧与退缩!她咬紧牙关,向前颤抖着踏出了平淡无奇,却又仿佛是正在跨越天堑一般的脚步!
就在她踏出脚步的一瞬间,先前纠缠着她的恐怖预想顿时犹如云烟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那威胁之意只是错觉一般。茜茜眉头一舒,魔力的波动产生,她的身形一下子便来到了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
只是残垣断壁与深坑硝烟孤独地迎接着茜茜的到来。
述说着之前混战之激烈与狂乱的迹象犹自留存,只是参与这场乱斗的人已一个都不见踪迹——包括先茜茜一步来到这里的辉夜。
“我一定要变强啊。”茜茜站在数股恐怖气息还没来得及消散殆尽的废墟之上,低垂下了头轻喃道。纯白色的可怕火焰腾地从她身上冒将出来,“这样可保护不了特拉福德。”
因自己的能力有限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斯惨剧发生的茜茜,在心中产生了强烈的自责与屈辱感。身上的白色火焰熊熊燃烧,少女对于力量的渴望仿佛是这火焰般炽烈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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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唱会正演至高潮,库罗斯从天而降的时候,庞贝正坐在相隔数十里的英灵座第八层的木桌旁,专心致志地翻阅着一本古籍。
这是一本关于水晶修复的古老书籍,由远古文写成,事无巨细地描述了水晶的形成,演变与衰亡,以及其碎裂与自愈时的微小过程及原理。
虽然魔神水晶在力量与地位上与一般的商用水晶,魔法用水晶相去甚远。但不论如何,一些水晶的特质还是得以保留。庞贝试图着从一般的水晶原理入手,以获得彻底修复芙瑞体内那枚破碎水晶的技术。
研究至今,他已或多或少地有了一点心得。基本的理念便是用天然含有魔纹的昂贵材料构成法阵,以加速与催化晶丝的生成,从而提高魔神水晶的自我修复速度。至于他多年的好友,身为特拉福德第一魔武学院校长的阿历克斯,则专注于研究加速时间流动的上古法阵。
“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进行第一次临床试验。”庞贝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阿历克斯这老家伙那边的进展如何了,如果他研究成功了,时光加速法阵和我的晶丝催生法阵复合作用,或许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水晶修复了。到那个时候……”
憧憬着他苦等不至的突破,庞贝的眼中闪烁起了睽违已久的激动光芒。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远方传来了一股强烈至极的力量波动。他闭上眼睛,强悍的精神力量立时将这股因距离遥远而削弱了不少的混杂气息分析提炼了出来。
“唔,教廷来的大人物啊。还有亚格斯那个惹事小子,等等,怎么还有闲紫的气息!杨尘,完了,这家伙怎么也和教廷的人动手了!”他顿时提心吊胆了起来。
清楚地明白着教廷对芙瑞的渴望,庞贝在察觉到杨尘正倾尽全力之时便意识到了情况的极端不妙。他猛地站起身来,飞舞的魔纹便将他的身形包裹了进去,可魔力的光芒迟迟没有闪烁。
庞贝飞快地变幻着念头,双唇轻微地颤抖着,任由魔纹飞舞环绕——只要他一丝魔力的牵引,这些魔纹便能将他立时转移到战斗发生的地方。
可老人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凭着本能做出无脑决定的热血少年了。百年的人生教会了他太多东西,也拿走了他太多东西。
阿历克斯从前的话语此刻清晰地浮现在了庞贝的脑海中——“你无法阻止威廉那只贪婪的手伸向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你在追求力量这件事上实在是太过于执着了。”
“放手吧,阿历克斯。认清自己的命运,接受它吧。”……
庞贝犹豫了。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在百岁之后还能保持着青春热血的他终于悲哀地在这一刻承认了自己的衰老与懦弱。热血已冷,青春已逝。
是的。这份懦弱与深思常被人误认为成熟与老练的象征。可在庞贝的眼中,这是岁月在击溃自己时所鸣响的胜利号角,是无能的自己甘愿投降而举起的一面白旗。
踌躇之间。战斗已经结束了。
老人感受到那股强大圣光的气息在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清楚——与这圣光一道消失的,必然还有那股还微弱得无法被他察觉的气息……
飞舞盘旋的魔纹消散了。老人颓然地一屁股坐回了木椅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先前与圣光战斗的几股气息,出现在了英灵座外。其中还包括了圣女辉夜的气息。
庞贝暮气沉沉地睁开了眼睛,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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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各种伤势的四人,以及一脸淡漠的辉夜被庞贝领到了他位于第八层的私人区域里。觅了一个空处,辉夜咏唱召唤起了强烈的治愈圣光,替他们抹去身体上的伤。
四人中,以亚格斯的伤势最轻,接受了几秒的治愈圣光后,便只在脸上残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疤。闲紫与凯的伤势差不多,但由于残留于体内的力量与辉夜召唤出来的圣光系属同源,是以恢复得亦非常快速。只有杨尘,由于他极重的伤势很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剑气轰击,是以在圣光下恢复得格外缓慢,幸亏还有天落魔佛诀的顽强支撑,不然伤势恶化的速度或许要比恢复的速度还快上不少。
闲紫在看到庞贝时脸上的表情非常尴尬。他之前还强拖着伤势打算提前离开,却不料被庞贝召唤出魔纹一齐带入了英灵座。他四处打量,显得如此坐立不安。
庞贝看着他,脸色渐渐地差劲了起来。他一把将手打在了闲紫的后脑勺上,骂道:“臭小子,你他妈的都几年没来英灵座了。还想躲着我,不就是因为老子把你养的小乌龟拿去做了下研究吗!有必要生这么长时间的闷气啊!?”
“那不是小乌龟!那是小绿绿!”闲紫怒吼了起来,“这也绝对不是生闷气!我是永远不会原谅杀害了我孩子的凶手的!”
“你他妈的……”庞贝还要再骂下去,看着闲紫那张因愤怒而涨红了的脸却发起了呆,笑道,“你原来是只乌龟爸爸啊。”
“没错啊,”闲紫用挖苦的口吻说道,“那你岂不就是只王八爷爷了。”
庞贝懒得再和闲紫去逞口舌,原本就已意兴阑珊的他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坐回到了椅子上,用不抱希望的声音问道:“芙瑞呢。”
闲紫一愣,没有想到庞贝居然会转而去询问芙瑞的下落,他与亚格斯相视了一眼,沉声道:“被库罗斯带走了。”
“王八蛋啊!”庞贝将脖子仰起朝天,无力地骂道。在闲紫的记忆,他还从未见过老人如此泄气过,他不由皱眉说道:“喂,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真的老了。”
庞贝苦笑着掐了掐自己脸上的皱纹,涩声道。
闲紫心中的情绪复杂而难辨。一方面他无法原谅庞贝曾经如此随意地将自己所珍爱的宠物拿去做了活体实验,一方面他又为老人此刻表露出的前所未有的苍老颓态而感到心疼与心酸。
“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闲紫轻声地说道,“我其实也挺怀念英灵座的。”
听到了闲紫的声音,庞贝倏地一惊,向他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终于懂得家的好了吧!离家出走什么的果然很凄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见庞贝立刻露出了得意而飞扬的神色,“这场持久耗时的父子拉锯战果然还是由占据着权威的一方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啊!”
“去死……”
闲紫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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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在英灵座里呆了通宵,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圣光照耀,杨尘的伤势才算是真正地好转了起来。可没等到杨尘恢复意识,辉夜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等到杨尘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睡醒了的少年直起身来,环顾了下四周。
这是熟悉的房间。
窗外传来鸟儿鸣啭,阳光明媚。
因为庞贝说要顺应少年的习惯,而毫不照顾地将他扔在了沙发上。是以杨尘此刻正如他之前所度过的无数个早晨一般,背对着卧室的门,盖着棉被。
只是——好安静。
纵然窗外有清脆的鸟鸣,他依旧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寂静得可怕,沉默得难受。
他揉着头发穿上拖鞋,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是啊,芙瑞已经不在了。”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他感到卧室的那扇门,已不复往日的色泽与气息。空气也不再清新,鸟儿的鸣啭开始烦人。
一切都因那条娇小人影的离去。
心灵间的共鸣陷入了永远的沉寂。
“那阿尔呢?”
在绝望的深渊中,这个问题将他再一次往更深的黑暗中拉扯而去。
答案就在这扇门的背后。
杨尘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鼓起勇气推开了卧室的门。
床上有人,棉被底下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轮廓。杨尘顿时感到如释重负,他感到身上的份量轻了些许,地狱里的火焰已不再那么炽烈。
“我只剩下你了。”这么轻声地说着,杨尘走到了床边坐下。
但在看清了床上之人容貌时,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怎么……怎么……怎么会是你!?”他看着舒舒服服睡在原本属于阿尔与芙瑞的床上的凯,因为自己的声音而迷糊地醒来。
“唔……你已经醒啦。我这种流浪汉看到没有人睡的床自然不会放过啦。”凯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那你有没有看到阿尔!?”杨尘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声音与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判处了少年极刑。
杨尘的世界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