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火光通天,我们再也不用在黑暗中苦苦摸索,我转头望向陈友谅,问道:“你说,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深若幽潭的重瞳射出凝重的光,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他说着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丢尽火海里,那跳跃的火焰迅速将布条舔噬干净。
我与他面面相觑,难道这次是真的?
他眉头紧锁,思忖良久,突然决绝道:“万般艰难才走到这里,绝不能半途而废。无论如何,为了我哥,我都要尽力一试。你,敢不敢?”
我倔强的迎上他的目光,道:“你敢,我就敢!”
“好!”
他突然将我横抱起来,我怒视于他,道:“你干什么?”
他傲然道:“这是我们兄弟的事,本不该连累你。我抱着你过去,不许说不!”
我心中触动,嘴上却轻笑道:“好,死也有个垫背的,实在妙极!”
他再不迟疑,深吸一口气,猛地直闯进去。
我也不禁屏住呼吸,这一步之后,也许就要烈火焚身而死了。也罢,死亦何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踏入火中的那一瞬间,盛大的火焰竟然瞬间熄灭了。
我讶然失笑,道:“原来这也是幻境。我明白了,只有克服心中的恐惧,才能通过这七劫!”
他亦喟叹:“大无畏的精神,才是圣者必备的品德。不知是故尤教的哪一位高人创造了这个阵法,当真是良苦用心。”
我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他怀里,不禁嗔道:“先放我下来。”
他轻笑一声,把我放下来,目光却在四周逡巡,紧缩的眉头并未舒展。
我亦打量着眼前的光景,如今,那个窄小的密道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漫无尽头的荒漠。
空气依旧闷热,相比方才的烈火灼烧,此处虽有所好转,却干燥非常,似要把人身上的水都蒸干。
我迟疑的望着他,道:“该往哪走?”
他闭上眼睛,极力思索,道:“为了避免遗失方向,进入这里的时候我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朝向,我们就面朝这里走。”
他说着,指向自己的正前方。
他的确冷静的异于常人,我在心中赞叹。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几天几夜那么长。
这里的气候十分怪异,时而酷热,时而极寒,且无昼夜之分。
但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种从心底漫溢不止的渴望,对于水的渴望。
我已经倒在沙砾上,再也挪不动一步,满面都是无情的风沙,喉咙里如同火燎一般,那种燥热简直让人疯狂。
陈友谅也好不到哪去,他正躺在我身旁,那身黑衣因热度而寸寸干裂,裸露在外的健硕胸膛沾满了黄沙,神色疲惫至极。
他喃喃道:“冰劫,火劫,这又是什么劫?”
我无奈地望着这令人疯狂的一切,叹道:“谁知道这是什么劫,渴,渴,渴,我从未发现水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样东西。”
他喘着粗重的气息,用手遮挡住头顶的烈阳,轻叹道:“恐怕我们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我懊恼的地瞪了他一眼,道:“一定是你带错了路。”
他反瞪我一眼,道:“你怪我,你自己怎么不走一条试试?”
我一怒,猛捶了他一拳,谁知体力透支太多,一个不稳倒在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从两身相接处无声无息的蔓延。
他一把抓着我的手,神色复杂的望着我。
忽然之间,他眼中燃起的火焰犹如头顶的骄阳般热烈,他的喉结上下耸动,手不自觉的揽上我的腰肢。
我心中一惊,向后退着,想拉紧身上因暴晒而裂开的衣衫。
然而,这个动作不但没有平息他眼中的熊熊烈火,反而让他如饿兽一般扑过来。
他死死压住我的身体,原本喑哑的喉咙里吐出更为嘶哑的语句:“我要你!”
我不住地颤抖着,嘶喊道:“陈友谅,你疯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他丝毫不顾我的反抗,他的唇深深落在我的每一寸皮肤,他的双手蔓藤般在我身上四处游走,我甚至能感到他属于男人的阳刚已经蓄势待发。
欲望,偏偏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毫无缘由地,洪水猛兽般地袭来。
人在面对死神的怀抱之时,是不是都想要彻底地癫狂一次?
他的目光更灼热,呼吸更重,压得我也更紧,我几乎要绝望,甚至屈从于临死前他强加给我的这份狂欢。
鼻息是火,轻吟是火,四目相对的是火,两唇相交的是火,四肢交缠的是火,两心缱绻的也是火,盛大的、蜿蜒的,明波似啸,暗涌如潮。
欲 火焚身,也焚尽了我们连日来的辛酸、痛苦、不甘和悲凉。
疯狂的盛宴一触即发,只要他稍稍一挺 近,也许一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你记住,这是你我的约定。”
忽然,刘基的恳切悲伤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猛然惊醒。
他遂即捂着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吃痛的跳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我哭泣着拉好自己的衣服,嘶声道:“你疯了,你疯了!”
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肩膀,怒声道:“我没有疯,我感觉的到,你是愿意的。”
我推开他的手臂,道:“欲海沉浮,人总有失足的时候,还好我及时清醒。”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健壮的身躯涔涔落下。
我默然望着他,脑中却电光火石的一转,他在流汗!水!
我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他,眼里溢出一丝狂喜,他似乎也有所察觉,垂首轻抚着身上的汗水,突然道:“我知道了,这一劫就是欲劫。人因为没有水,才会觉得口渴,才会产生饮水的渴望。”
我接口道:“而渴望就会衍生成一种欲望,他用一个虚假的绝境来勾起潜藏在我们心中的欲念。这是要看过阵之人是否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行于当行,止于当止。”
他感慨道:“如果刚才我们控制不住自己,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他说着,歉意地看着我,道:“方才我……”
我扭过头去,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风云变幻之间,烈阳如火的大沙漠已经在眼前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而我们身上破碎的衣衫又恢复到最初完好无损的模样。
我惊喜地望着他,道:“看来我们已经度过了第三劫。”
他笑着颔首,举目于眼前的景象,叹道:“这样生机勃勃,恬淡安详的草原,又会有什么劫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