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徐达便领着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地与我们会合,而朱元璋却在此时下达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命令:转回定远,攻城!
毫无防备的定远城,在三千自家人马的从天而降下不攻自破,令人意外的是定远县令居然也率众前来归降。一夜之间,朱元璋只凭借二十四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攻克了整座定远城,方圆百里都大为震动。
没过两日,他又在张汉的帮助下,恩威并施,兼并了豁鼻山秦把头的义兵八百余人。如此一来,整个皖东都传遍了“朱元璋”这个响亮的名字。
十几天后,我和朱元璋伏在横涧山的某块青石上,隔着婆娑的树影遥望山谷里绵延数里的军营。
若要南取滁州,就必须过横涧山。
他转身轻靠着身后的石头,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惬意道:“ 这个缪大亨真是贼滑,竟将兵驻守在这险恶难攻的山中!”
我和一同他靠在石头上,以手遮挡头顶的骄阳,笑道:“瞧你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你定是早想好了办法不是吗?其实我很奇怪,当初濠州之围时,缪大亨可是随着元军杀了咱们不少兄弟,你居然一直沉得住气,不去动他?”
他微闭地双眸霍然睁开,目光闪闪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手中有七万余众,而我们即便是加上濠州郭公的军队也不过一万多人,盲目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支起身子上下瞅着他看,调侃道:“哦?咱们朱大公子不是最擅长以少胜多,不善而屈人之兵吗?”
“哈!”朱元璋笑道,“阿棠竟也开起我的玩笑哩!实话告诉你,今趟我仍要以少胜多。只不过,多费些功夫罢啦。”
他说着瞟了一眼山谷,军营外一个守营的士兵正偷偷打着哈。
朱元璋笑着沉吟道:“缪大亨一定早就想到我会来攻打他,所以连日来高度警戒,防守坚固。不过,他见我一直毫无动静,便以为我暂时不敢动他,这两天的军防明显松弛多了。一连十几日草木皆兵的高度戒备早让他的那些士兵们吃不消。而我们的人马好整以暇,到时自然占了上风。”
我顺手摘下石旁的芦苇刮在他脸上,摇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还有后招。快坦白招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喽!”
他一把抓住我作怪的手,认真地叹道:“阿棠越来越了解我啦,这是否就叫做天作之合呢!”
我早已习惯他开的这种玩笑,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脑袋,嗔道:“讨打!”
他忽然伸手将我拉入他怀中,我被他的猛然大力拽的一个不稳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窘迫之余脸颊飞红。
他凑近我道:“你可知道你这样有多诱人?千万不要诱惑我,否则我恨不得此刻就为你奉上滁州城!”
我还想挣扎,他的力量却犹若千钧,我泄气地求饶道:“你弄痛人家啦!”
他紧紧箍住我,玩味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谁让你自取灭亡?这些天我风餐露宿的都是为了谁?棠小姐你就行行好,赏给元璋一个香怀,全当是鼓舞士气、犒慰军心!”
我无奈地笑道:“说你是太岁真不为过。十几日内拿下四千兵马都不够,还想兼并人家的七万兵众,你呀,简直就像是一个十足的爆发户!”
他抱着我坐起来,神采奕奕地望着我道:“我这个爆发户为了棠小姐你,还不得不进一步爆发下去。等着看吧,滁州攻下之后,我就为你献上集庆!”
集庆,就是古城金陵,襟江带河,民生安泰,自古以来都是水陆要冲、经济发达的大城镇,也是打通整个江南的咽喉所在。他的野心,果然越来越大了!
我身躯微颤,目光瞬间冷下去,讶然道:“原来你的目标竟是集庆。那集庆之后又是什么呢?你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他拉住我意欲挣脱地双臂,深情如许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在身边吗?我就是要对你毫无保留,让你明白我对你所许下的承诺都是掷地有声、不会更改的。你要相信我,无论我打下多大的天地,都会遵韩林儿为帝。”
我心中复杂难言,幽幽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将我的手按至他的胸口,认真道:“假如相信你的眼睛,相信你的心,你也就相信了我。你心,即我心。”
我茫然地望着他,感受着他胸前稳健有力的生命律动,自己的心跳竟也徒然加速,我歉然道:“对不起,我……”
他阻住我欲言的双唇,温声道:“什么都不必说。你听我说,其实要攻下横涧山并不难。横涧山的东南方大都是低矮平缓的丘陵,易于骑兵作战。我们人精马壮,他们必输无疑。”
我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便顺着他道:“马?我们哪来那么多匹战马呢?”
他的嘴角又泛起高深莫测的笑容,他道:“你不知道吧?英妹的父亲马公就是天下第一牧场飞云牧场的场主,马公故去后,英妹就女承父业,继任场主一位。这次她留在濠州,就是要帮我训练出一批精壮的战马。”
原来马惠英背后还有这层身份,怪不得朱元璋要娶她,要知道行军作战中马的作用举足轻重。娶了她,就等于免去将近一半的军队开销,更何况她还有郭公这个大后台。
我咂舌道:“元璋真是思虑深远,早在濠州时你就已经部署好一切,这一路走来更是步步为营。”
他的眼中星辉四溢,胸有成竹地道:“我早说过,我只能赢,不能输。”
他说着,又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而你呐,你只需记住要相信我就好。我可不想每次大战过后都向你重复一遍自己的诺言。”
不是不动容,我伏在他肩头,温声道:“好,我答应你,这次不会再问你。”
他扶起我,哑然失笑道:“这次?”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自己的衣襟,忍住笑点点头。
他摇头轻叹,突发奇想道:“不如这样好啦。这次我派阿棠做大前锋,与我一同上阵杀敌如何?”
我顿感新奇,开口道:“有何不可呢?”
他站起来似模似样地抚掌唱道:“就让咱们夫妻俩,杀的元贼片甲难还!”
我一时忍俊不禁,“噗嗤”笑出来,朱元璋啊朱元璋,嬉笑是你,冷静是你,柔情是你,铁血是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