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阿兰。”
叫出声音的便是本已吓的半死的田中和夫，他的声音里带满了恐惧，并没有像他人之样，看见妻子时的喜悦。
“你还记得我叫阿兰。”
那女子看着年纪不过二十五岁上下，长相略为清秀。只是看上去长相偏老，想来是长年劳作的模样。
怨恨的声音，从阿兰的嘴里吐了出来。
田中和夫瘫坐在泥地了，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原来你是叫阿兰。”
李如着看那个女子，温柔的说道。
“是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将你的心中怨恨对我说出来，看我是否帮得了你。”
“我心中的怨恨吗？”
阿兰站在那棵树的身前，喃喃自语了一句，神色间无尽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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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兰，是田中和夫的妻子，十年前我们成的亲。那时候我们两个相亲相爱，日子虽然苦些，心中却也是甜蜜。
就那么的日子过了几年，虽然坚苦，但也是能坚持下去。
当时田中和夫他还是一个东市司属下的一个司员，俸禄总不过二十石。平日里节俭些，日子只是清苦，倒也不像那些贫苦的民众，为一日三餐而愁。
三年前，忽然有一天，丈夫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家中。
原来是那个东市司看丈夫不顺眼，借故刁难丈夫。丈夫回到家中，很是闷闷不乐。
丈夫闷闷不乐，阿兰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只是自己一个妇人之流，对于那些官场之事也是没有办法。
丈夫因心中苦闷，回到家后便开始汹酒，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最近一个月左右。
月余之后，这一日丈夫归来之时，一改往昔愁容，满脸带笑的回到了家中。
询问他时，丈夫便告诉自己，说是自己遇到了一位贵人，那贵人帮着自己说了几句话，那东市司再也不敢为难自己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自然是值的庆贺一事。
这晚是一个高兴之晚，自己也是准备上好的清酒，丈夫便又多饮了几杯。只是这一回，丈夫饮醉之后，再也没有像之前因醉了而打自己。
之后的日子，丈夫便再也没有像以前那般的汹酒。
这让阿兰的心中放开了不少，之前一月里所受的苦难，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些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丈夫看自己的眼神渐渐转变了，再也不是像以前那样的充满了爱怜。
从一开始的爱怜，到后来没了情意，到了最后那目光里充满了怨恨。
自己也不知道，丈夫为什么会如此。
每日面对丈夫的目光，自己不知道如何应对，直到有一天自己不用再面对了。
那一日，丈夫从东市司回来后，满脸带着讨好的笑容，说要拿出酒来，两人共饮几杯。前些里日子自己对她不怎么好，那是因为公事的原故。
自己听了这些话，都快喜及而泣了。
饮酒时，丈夫一直在劝着自己引酒，他却喝的很少。
自己的酒量很浅，没过几杯，便酒意很浓。饮醉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半分的力气。
虽然是醉了，却没有睡去。醉眼朦胧间，看到了丈夫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丈夫这是要做什么呢？
很快的自己便明白了过来，因为那短刀狠狠的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死吧，不要怪我。”
自己最后看到的，那是丈夫这一双冰冷的目光。
町露听了阿兰的故事，将仇恨的目光投在了田中和夫的身上，恨不得上前亲手杀了他，为阿兰去报仇。
阿兰虽然身成了妖魔，然而最大的缘故便是瘫坐在地上的田中和夫。
世上怎么有这等人，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田中和夫见妻子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心中里倒也坐实了，反正事以如此，也挽救不得。
算了，到时候想办法找岳父想想办法也就是了。
田中和夫这般想着，心中倒是比之前要踏实了许多。
可就在此刻，在远处响起了叭的一声，却是引起了众人注意。
众人回过头去，却是那田中夫人站在了那里，正神情呆滞的看着这个方向，如是一个死人一般。
田中和夫的心沉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蜜芳，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了田中和夫的声音，那田中夫人的眼神才动了动，整个人的感觉才让人有一种鲜活起来的感觉，不再像刚才那般的死气沉沉。
“我什么时候来的，我什么时候来的，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听到你这等的肮脏事情，你是不是希望我一辈子就被你这个杀妻的凶手瞒在骨子里。”
田中夫人气愤之极，声音里还带了因激动产生的颤抖。
“蜜芳……”
田中和夫原本想开口解释一句，但最终却还是闭住了嘴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而田中夫人也并不想让说什么，“闭嘴，你这等的小人，不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夫人，你听我解释。”
自己的妻子是能够救自己的那根绳子，若是她不肯帮着自己，那自己便真的没有救了。想到这里，田中和夫自然着急，急切的想解释一番。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这肮脏之人的话，以为也别叫我夫人，我蜜芳身为正三位殿上人藤原家的小姐，不是给你这等肮脏到能够杀妻之人当妻子。更何况，当日你是对我父亲说并无娶妻，我父亲才将我许配给你的。”
田中夫人的话，彻底的打灭了田中和夫想让妻子救自己想法，不由心中恶怒，原本还是瘫坐在地上的他，一下子跃身而起。
“三年前我与你父亲说过，当时我已经娶妻，是他叫我将家中的妻子想办法处理掉，定要娶你为妻。”
“什么……”蜜芳初闻此言，再也说不出其他来。
今日她听到的吃惊之事太多了，此刻又听到当日是自己的父亲逼近他这么做的，蜜芳的心里渐渐的沉沦下去。
这时候李如是开口了。
“就算是如此，当日你可曾拒绝。”
李如是的这一句，却是那让田中和夫立马成了哑口无言。
是啊，自己当时虽然是曾说过自己有妻子，但是当那藤原大人让自己处理了自己原妻，娶了他女儿时，自己的心里又何曾为难过。自己当时难道就没有庆幸，有藤原大人看中自己，让自己担当他的女婿，自己的心里总是高兴多些的。
如有藤原大人的照顾，自然将来的仕途定然会一番风顺的。至少在藤原大人的青眼相加之际，那东市司对着自己的时候，脸上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的不爽，相反的多了几分讨好。
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拒绝藤原大人的提意，不用想他也明白，若是自己拒绝了藤原大人的提意，自己将来的日子铁定会是比之前过的日子更加的难过。
当日田中和夫听到了藤原大人的吩咐，心中也并没有多做犹豫，心中便定下了主意。
田中和夫对于李如是的询问，却是怎么也回答不出来。看着田中和夫沉默的模样，田中夫人的心中便已明白了过来。
“就算是家父如此吩咐，你为何不肯拒绝。你若是没有攀附藤原家的想法，家父的提意自然是无用处的。”
至此，田中和夫再也吭不出声来。
是啊，若是自己没有攀附藤原家的想法，拒绝了藤原家的吩咐，之后自然也不是不能生活下去，只是家里的日子贫苦了罢了，大不了回到十年前新婚后的那般坚苦。
那时候日子虽然坚苦，但是自己与阿兰却过的很是开心，那时候自己与阿兰很是恩爱，就是只有一块山薯，两人也是你一口和一口的分着呢。
忽然间，他想起了过往的种种，想起来了前妻对自己的好。有一日家中无粮，阿兰却是瞒着自己将最后的一块山薯给了自己，却骗着自己锅里还先，想等凉了再说。自己当时也没有多想，直接的便吃了。可是等自己吃完了，却是发现阿兰在骗自己，锅中根本就无粮，就连家里也没有，而妻子却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却是依然笑着面对自己，说自己根本就不饿。
愰眼间，田中和夫想起了许多东西，不由的潘然悔悟。
他跪行到了阿兰的跟前，潘然泪下。
“阿兰，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等的小人，真真的是罪该万死。”
阿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丈夫，眼中也是流下了泪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李如是看了看天色，时辰似乎不早了，是时候送阿兰离开了。
“阿兰，离开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好的，大人。”
此刻阿兰的心中，再也没有怨恨。对田中和夫的目光里，再也没有像刚才那般怨恨和爱恋，只有那深深的怜悯。
都是可怜之人啊。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李如是的往生咒完毕，便看到那阿兰的身影向着空中飞去，最终消失在月光中。
“走吧。”
“嗯，守乡大人，走吧。”
李如是与町露两人便留下了田中夫妇，离开了田中的府上。
“人心啊，最是敌不过这荣华富贵的欲望呢。”
“是啊。”
“守乡大人，你会不会因为富贵而改变自己吗？”
“町露，大唐有一句话，称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唐人都尽力的去做到这一点。我虽不才，自然也是想尽办法要去做到的。”
“嗯，守乡大人真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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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平安京传出消息，说是东市司的田中和夫大人在家自尽身亡。
还有一则消息，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田中大人家里的恶臭，在一夜之间消散的平平静静，而且最为离奇的时候，那院子里传出了奇异的香甜，方圆几里之内，尽数闻得到。
李如是的府上，町露时不时的挽起衣袖闻上一闻。
“守乡大人，还真的是香呢。”
李如是盘坐在町露的对面，手里拿着一盏美酒，嘴角边上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町露看着李如是的笑容，心儿如鲜花般的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