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伧的眼前仿佛已经空无一物,呆滞的眼神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却不知在看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仿佛只会说这三个字,她脚下踉跄,竟差一点因体力不支而倒下身去,好在有最后一点涣散的意志支撑着,心却似被万千条蛇虫鼠蚁啃食,痛的就想把它剥离身体。
“伧儿…”听着莫过再不复往日那般好听的声音,她这才好似恢复焦距,看清面前这张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又竭力想要微笑的脸。旋,她又低头,看着刚才擎剑的右手,胸口又一次猛的一紧,一时间惊恐,错愕,厌恶,迷茫喷涌而出。
莫过艰难的伸出手攀上凌洛伧的裙摆,轻轻拽住,似乎在借力想要站起来,眼神却期待得寻着那张已经变形的清丽面庞,却不见那个女子有任何的反应,终于挣扎着放弃,抽回手的一霎那,那张裙摆已被染得一抹刺眼的红。
凌洛伧觉得自己好象是死了一样,浑身痛的没有知觉,仿佛方才那一剑是自己所受,或者她宁愿那一剑刺得是自己。刚才还天崩地裂耳鸣不已,此刻周围却死寂般让她一度以为,是梦吧。然而看着那抽搐不已的身体和满地殷红,她才惊醒,似乎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挽回。
被甩落在一边的无尘剑,好像正嘲弄的看着这一幕,凌洛伧终于“嗵”得一声跪了下来,坐在莫过面前,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她不知道是怎样将脸贴上他的脸颊,听着他急促不稳的呼吸,又茫然失措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莫过无力的再次勾起嘴角,“我还,还以为,你不会对我,对我动手呢。”
凌洛伧又一次愕然。
“知道吗,那些,那些话,说出来真的,真的,很难受,很,心痛。”他试着抬起手臂,却终因为逐渐消失的意识而颓然垂下,“我很,残忍,对不对?”
似乎并不急着想要听回答,他轻轻闭上眼,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般,他竟然连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
凌洛伧才刚回过神,正在寻找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上唯一的一点希冀,却发现那黝黑的瞳仁不见了踪迹,猛的一阵强烈的心悸,她连忙用力摇晃着那具柔软的身体,嘴里一遍遍念着“莫过,莫过”。
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莫过挣扎着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张了张嘴,用得是近乎无声的嗓音,“可是,如果…如果,这样你便…便能原谅…我,我…”他很想最后一次抱紧面前纤弱的身躯,却牵扯到自己的伤口,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但还是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右手终于再次感受到她的体温,“我…愿意…”
“莫过,莫过。”凌洛伧终于大声唤着他的名字,“莫过。”她直起身子,将他的脸抱进自己的膝间,眼泪无声的低落,“这不是理由,用这种极端残酷的方式,就是为了让我死心,为了让我拔剑吗?可是,你要让我怎么活,死在我的剑下,我最爱的男人,居然死在我的剑下!我以为,你只是残忍一点,没想到,你,你更自私,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她泣不成声。
又让她伤心了啊。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哭泣,却还是,没能做到。好想再用自己的怀抱将她冰冷的心温暖,擦干她的眼泪,而现在,却更是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滴又一滴的冰凉滴在自己的脸上还有胸口,试图淡化着汩汩流出的鲜红,却只是让自己痛得更彻底罢了。
“对不起。”他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不管不顾!莫过,我爹娘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如何杀的,为什么要杀,你还没有告诉我真相,还没有,还没有!”
其实,这些她都已经不想去问,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只要他们能够好好相爱,幸福的在一起,一切出自真心,就算杀父仇人又怎样,人不是只可以活在仇恨中的,不是吗?可是这一刻,她只想用这些问题来牵制住这个男人,说到底,是太害怕他就这么轻易的离开自己了而已。
“重要吗…伧儿,可能你自己不知道罢,你信自己,多过,任何…人,更何况,何况我曾,曾经那样骗你,我的话,你,你…还信…么。”努力睁大眼睛,想把面前的伊人,她的鼻子眉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刻进自己的身体,连同这二十四年的点滴都一并带走,“还是,我的错罢。”这一次,他居然轻而易举的勾起嘴角,。
“是你,是你让我不要信任何一个人,是你啊莫过,是你!”凌洛伧开始声嘶力竭,身体却竭力保持平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怀中的那个人弄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不起。”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没说完要说的话,他却最终不再抽搐,不再呼吸,不再有任何动响。
凌洛伧看着膝间渐渐没有生气的脸,眼中的那抹温柔却固执的不愿意散去,指尖划过凝固在他嘴边的微笑,却不再有任何温度。
“莫过,莫过,莫过!莫过!!!”她开始用力摇晃那具逐渐冰冷的身躯,泪水磅礴,“爹娘死了,家散了,没有朋友,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你醒过来,我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发誓,我只信你!”
满目的冰凉划满她妍丽的脸庞,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双手摇晃的近乎没有任何力气,却终究不见怀里的那个男人,再有过一丝的触动。
嗓子被用连自己都震惊的嘶吼而扯裂般剧痛,看着莫过,尽管已经知道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她却依旧偏执的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只是声音越发细弱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或者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半句,被他带入轮回的话,那句带着凄凉微笑,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讽刺的话, “伧儿,我们都错的太离谱。”
就在凌洛伧以为自己也要跟着一起死去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接着便是简若言虚弱的轻唤,“伧,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