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在后院长廊上疾步如飞,陆凝萱必须小跑起来才能赶上他的速度,好不容易并肩而行,她瞄了瞄一脸凝重的师父,自己心里却也五味俱倾。眼看着快到大堂,她才鼓起勇气倾出自己的不满:“师父,您为什么那么希望他们两个成亲!”
叶澜顿时滞了脚步,转身看着那张有些埋怨的神色,心里立刻显出内疚来。他过去抚着陆凝萱的头,“很多事情你都还小,不明白。”
“可是,如果被师兄发现了,娶长宁格格只是您编出来的,他会不会生气?”
叶澜不语,半个月前的一次谈话又涌上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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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子杉突然发起高烧,进宫面上的叶澜立刻顶着狂风骤雨跑回大学士府,奔进儿子的房间看到床上那张烧得发烫的脸正迷迷糊糊低唤着凌洛伧的名字,顿时心痛万分。一眼瞥见他手里紧紧拽着的那块早菊丝帕,他当即皱下眉头质问站在一边的丫鬟小雅:“这块东西不是让你扔了么,怎么还在!”
小雅立刻惊慌失措得跪地不起,低着脑袋颤颤巍巍道:“奴婢该死,没想到,没想到扔在府外居然会被风吹了回来,挂在后院的青松上。少爷他,他冒雨爬上树,别人谁的忙都,都不要。”
叶澜的眉头越蹙越紧,突然看到叶子杉左臂上有一块包扎的痕迹,“这个呢!”他指着那块纱布,“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派人好好看着他了么!”
小雅的头低的更深,猛的闪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奴婢,没能看好少爷,昨天他举着剑威胁大家,这才一个人跑到后山,然后,然后回来的时候,就有了这道伤口。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应该让少爷走,打死奴婢也不应该让少爷一个人出去!”
叶澜不再说什么,挥挥手摒退了房里所有的人,独自坐在叶子杉的床边,试图去拿他手里的丝帕,竟被他死死拽住,只得放弃。重重叹了口气,这身伤,可能一两个月就会痊愈,可是他心里的伤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门“吱嘎”被打开,叶澜立刻没好气的吼道,“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干活了嘛!”转头,竟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仔细想了想,这才忆起,这个女子不正是突然出现又莫名失踪的兰心吗?
兰心慢慢走近,同情的看了看昏迷的叶子杉,又转向一脸惊讶的叶澜,一开口却叫他更加咋舌。“我没料到他居然对伧儿如此情深意重,或许我当初的决定真的做错了,伧儿需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一个真真正正温暖的家。”
“你究竟是什么人!”叶澜怒着神色站了起来,却又担心吵醒叶子杉,只得控制自己的愤怒,握着拳头瞪着这个女子。
兰心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依旧仿佛自语般平静的开口,“我知道伧儿在哪,只要她愿意回来看到叶子杉的这幅病容,那么这两个孩子的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叶澜还在思考这句话的用意,却见那女子快步走向门口,他禁不住低喊一声:“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愿意出手相助?”
兰心深吸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是想让伧儿幸福,仅此而已。”
待她走后,叶澜品着这句疑点重重的话,终于理不出任何线索,却突然明白这个兰心是在叫自己使苦肉计,于是想到早些年皇上提起过将长宁格格赐婚给子杉一事,若是用这个做幌子,那么一切就都变得很可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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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终于一切都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慢慢步入正轨,他的心底除了欣慰,却裹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陆凝萱见自己的情绪得不到重视,顿时红了眼圈,“可是,那萱儿怎么办?”
叶澜听着身边的哭腔,看着她努着嘴一脸委屈,只恨自己当初作孽太深,负了一个,伤了一个,又害了一个。现在,却最想为唯一的儿子做些什么,算是弥补那个“伤”,希望子杉能够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而不再像当年他娘那样,硬生生被人拆散,而那个人,却正是自己。
叶澜呷着嘴角的苦涩道:“是师父对不起你,我答应你,一定为你寻一个比子杉更好,更适合你的人。”
陆凝萱含着眼泪笑了起来,“那个人,心里一定要有我。”
叶澜怔了怔,随即点头。
忽然,头顶暗了暗,仿佛就那一秒的瞬间,阳光被什么遮住了一般。叶澜抬起头,见天空万里无云,更没什么大鸟经过,心里狐疑起来。他四下转动脑袋企图寻找什么,却听到陆凝萱向前跑了两步一声质问,“你是谁!”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抹刺眼的红色在西边围墙上明晃晃的眨着自己的眼睛,立刻制止陆凝萱举着剑逼过去的动作,看着那个妖媚的男人朝自己诡异的微笑,旋飘逸着消失不见,他心底一凉。
南宫赋,不对,是云碧瑶,你究竟想搞什么鬼?!
婚期定在一个月以后,正月初八。
这段期间,叶澜都在张罗着成亲的事,叶子杉不敢太过招摇,心里一直都在担心这罪犯欺君,爹如何妥当其中的厉害关系,毕竟对于事实的真相,他并不知情。
至于凌洛伧,一开始的时候还很难将自己投入到即将到来的新的身份中去,时常会发呆一阵。只是看到被叶子杉留在梳妆台上的那块早菊丝帕时,嘴角的笑意便会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种幸福感就膨胀的很饱满,紧紧包裹着她的心,叫她终于放下了身架,放下了过去,努力憧憬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于是,她每日都会抱着一捆丝线带去叶子杉的房间,陪他吃饭说话,手还不停歇的飞针走线。
看着她手中一闪一闪的银光,叶子杉会忍不住担心她会有被扎伤的危险,每说三两句话便会冒出一句“当心扎到手”或者就是“还是别绣了,我总是会提心吊胆的”。
而凌洛伧却轻笑两声,继续着手上的活。她只是想绣一块真正属于叶子杉的东西,好让他时时带着。亏欠他太多,是时候慢慢还债了不是吗?
其实叶子杉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执意要让他再躺半个月才可以下床走动,这样才能好的彻底,不至于落下什么病根。
叶子杉甚至开始感激起那个写神秘字条的人,若不是她,或许根本无法再见到凌洛伧,而现在这一刻的幸福,也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奢望。所以,不管她是谁,应该都是出于好意,他这么想着也就没有再细究这其中的疑窦。
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就快成家,叶澜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快地,让他们可以做些生意。凌洛伧替叶子杉过去看了看,发现它地处京城南门口,人口流动迅速,特别是那些往来的客商,游客等更是频繁。于是两人商量一番,决定用它盖一间三层客栈。于是在叶子杉痊愈之前,她便两天抽一次空去做一下监工,叶澜看在眼里更是欣慰自己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