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茹曼被宠幸的第二天,就被封做嫔,赐号“若”。
香茗一边帮沈婠梳头,一边告诉她:“这位小主的父亲不过是布政司的一个小头目,官职不高,进宫来也没什么打赏银子,所以一直没排上侍寝的名单。谁知就有这么机缘巧合了,和她同期的小主都没有封嫔的,她算是这期最出挑的一个了。”
沈婠淡淡说道:“那也是她和皇上的缘分。”说时,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根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簪子,簪子的形状是小荷样,递到香茗手里。
香茗看着簪子问:“娘娘,是不是太素净了?”
沈婠道:“素净一些好,总是穿金戴银的,我累得慌,你们看着,估计也累得慌。”
香茗便接过白玉簪子,在挽好的髻上暂好,发髻后面全部用珍珠点缀,前额用细若丝线的银丝编成的璎珞装饰,简约而不是高贵大方。
“就穿那件白纱裙吧。”沈婠指了指很久都没有动用的白纱裙,裙身剪裁得体,质地轻盈,在炎热的夏天穿着,最合适不过了。
未免太过素净,香茗将白色的腰带换成了金色的。
沈婠问道:“若嫔的居所安排在何处?”
香茗看了她一眼,道:“沉梦轩,是……是皇上亲自安排的。”
正发簪的手抖了抖,沈婠知道沉梦轩,是乾宫后面的一个精致的小房子。没想到,惜尘竟然这么宠爱这位若嫔,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吗?唇边不由泛起苦笑。
穿戴妥当,崔尚宫正拿了今日赏赐给若嫔的礼物来,沈婠看去,不过一对金镯子,一支玉如意,两匹贡缎罢了。沈婠摇摇手,道:“太轻了,这礼太轻了。”
崔尚宫道:“娘娘,这是按照往常的惯例送给新宠的小主的呀!”
沈婠微微笑道:“这位小主,和过去的小主是不一样的。重新再添一套上好的金头面,加一对玉镯,如意也要凑成一对,四匹贡缎。”
崔尚宫不免咋舌:“这样的赏赐,未免太重了吧?”
沈婠没有解释,只道:“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就好。”
崔尚宫无奈,只好说了声:“是。”心中仍不免奇怪,不过是个嫔,皇后何必如此看重呢?
皇后的赏赐一去,各宫的随礼也跟着过去了,事先众人已打探过,竟发现皇后的赏赐是如此之多,惊愣之余还是在自己的礼物上加重了分量。正暗自腹诽的时候,皇上的赏赐也过去了,竟是前所未有的丰厚!众人惊叹艳羡之余,不得不佩服皇后的眼光。
这位年轻貌美的若嫔小主,怕是会成为最得力的新宠了。
果不其然,一连五日,皇上都是招若嫔侍寝。五日啊!除了皇后,没有人有这样的殊荣了。
并且,每次都是惜尘将若嫔招到乾宫,而不是去沉梦轩。在乾宫中安寝这样的待遇,是给皇后,不是给普通妃嫔的。皇帝寝殿里的那张龙床,自古以来只能给皇帝和皇后睡!
为此,御史开始上书,就连一向和沈婠过不去的刘兆这会儿也站在了祖制上,劝诫皇上不要过分专宠,而应该雨露均含。
在御史接连五天的轰炸下,惜尘终于妥协,没有再召幸若嫔,却也没有再召幸任何人。若嫔圣宠的情况,大家已一目了然了。
宸宫变得更加冷清,沈婠愈发闲散,闲散的连打扮都不想了。
傍晚的时候,她不施粉黛,穿着被风鼓动的起舞的白纱裙,慢慢走在媚夏园那一排排的槐花树下。晚风扬起轻柔的花瓣,花瓣飘落在迷乱的青丝间,落在佳人的脚步下。踏着一片一片的白色花瓣,仿佛沉沉的踏在人的心上。
“阿婠,”身后传来熟悉的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声音。
沈婠回过头,看到了惜朝,惜朝惊讶的望着她说:“阿婠,你怎么哭了?”
沈婠抬手一摸,脸颊湿了,她真的哭了。
勉强笑笑,擦去脸上的泪水,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了?身上的伤好了吗?”
惜朝点点头,道:“早就好了,本就不是十分严重的伤势。”
沈婠的心一痛,那日太医的话她可记得,情况自是凶险的很。他今日这么说,是不想自己太过愧疚罢了,可他越是这样,自己心中反而越是不安啊!
惜朝走近了些,帮她擦去没有擦掉的泪渍,柔声道:“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别太担心,四哥不过是一时新鲜,过了这阵子,他还会想起你的好来的,他最爱的还是你。”
是么?沈婠淡淡的笑了,惜朝,这个时候还要安慰自己。
惜朝看到她手中握着的槐花,笑问道:“你喜欢槐花吗?我竟从来不知道。”
沈婠摇摇头,道:“我不喜欢槐花,从来都不喜欢。”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朵花,看着手里的花,她忽然想起那天惜尘将槐花簪在若嫔鬓边的样子,她蓦然攥紧手,手中的花立马被捏的稀烂,透明的汁液顺着沈婠的手指滴落在松软的泥土里。
惜朝怔了怔,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抓起沈婠的手,轻轻给她擦拭着。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一块上等的美玉,沈婠不由鼻子一酸。
那块帕子,是她旧年当宫女时所用的,他竟然……一直保存着。
“妮卡走了。”惜朝低着头,忽然说道。
“什么?”沈婠的手一抖,不确定的问。
惜朝抬起头看着她,道:“妮卡走了,就在我伤势好了之后的一天,我派人出去找过她,但怎么也找不到。”
沈婠呆住了,忙问:“为何?你们之间出什么事了吗?”
惜朝摇头笑笑:“没什么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事。只是,她想通了罢了,她给我留了信。”惜朝没有说那封信的内容,是不想让沈婠知道。
妮卡说,她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留在他身边,就会将他心里的那个位子取代。可是当惜朝挺身而出受了那两箭的时候,她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做的怎样,是对还是错,是温柔还是倔强,就像他说的,他的心里已经被一个人填满了,不会再有任何人进驻。
只是,她以前不明白,不相信罢了。而现在,她总算明白过来,就算自己在他身边一辈子,也不会取代那个人的位子。不管那个人是生还是死,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