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上要去宗庙祭拜,而作为皇后,先要到寿安宫拜谒太后,随后才能去凤宸宫接受拜见。
梳着高高的凌云髻,皇后头上有金钗十二树,其中之一是象征着皇后至高无上的九尾衔翠凤钗,耳上是三颗粒大晶莹的海东珍珠,脖颈上一圈又一圈的围着朝珠和璎珞。且不管这些,光是头上那些金钗,就已将皇后的头压得有些抬不起来。这加在皇后身上的可不是荣耀,还有重任!
看着镜中一团珠光宝气的人,沈婠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除了满身的贵气,霞光幻彩,她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来镜中的人。似乎,连面目都被这些光彩遮掩的有些模糊了。
沈婠的唇角微微上扬,看来,这皇后的袆衣,可不是谁都能穿的呀!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在宫人的簇拥下,沈婠乘坐皇后专用正红步撵徐徐向寿安宫而去,到了离寿安宫百步之遥,沈婠抬手:“停。”
崔成琴看了她一眼,沈婠笑道:“本宫在此下轿,亲自步行至寿安宫,以表孝心。”
崔成琴赞许的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行至寿安宫门前,却有宫人出来回道:“太后贵体违和,恐怕不能接见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沈婠面上立时露出焦急的神色,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吗?不知可曾请太医来瞧过?太后娘娘现在怎样了?”
那传话的宫女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只是旧疾犯了,无须劳烦太医,皇后娘娘的挂念,奴婢会转给太后的。”
沈婠这才放心似的点了点头,叹道:“那么,请太后娘娘好好安养身体,臣妾今日不能侍疾左右,是臣妾不孝,改日再来拜望太后。”说罢,她就跪了下来,无比虔诚而恭敬的行了大礼。
传话宫女有些错愣,崔成琴略带三分责备的看了她一眼,那宫女低下头,也十分客气的说:“皇后娘娘如此孝敬,奴婢一定禀明太后。”
春儿和香茗扶着沈婠起身,沈婠冲那宫女浅浅笑了笑。
崔成琴给了沈婠一个眼神,那眼神是说:娘娘做的对!
沈婠回以微笑:皇后的贤惠,是要做个别人看的。
她在这里跪拜,行礼,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不单单是给太后,而是给后宫所有的人!
早晨的阳光照在金瓦红墙上,闪现着柔和的光芒。
眼前忽然一沉,一座雄伟巍峨的宫殿出现在她面前——凤宸宫,皇后寝宫。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宫殿,这一次看到,却和她以往看到的感觉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么庄严、肃穆、有气势。但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个过客,她成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坐在正殿里,沈婠唇边挂着冷漠的微笑。接受朝拜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正襟危坐,听司赞唱礼,在准确的时间赏赐礼物罢了。
宫中至今未设一品妃,因此身为二品妃的裴妃和庆妃必须最先参拜,可是沈婠扫视一眼,却并未发现裴妃的身影。
司赞尴尬的看着沈婠,不知该如何唱礼。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身烟霞色的裴妃款款而来,一边走一边道:“真是对不住,我来晚了。”
众人将目光齐齐看向她,她高傲的扬了扬下巴,径直走到最前面来。
沈婠含笑望着她,这样公然的挑衅,任何人都不会做,庆妃更不会,只有她——皇长子生母会做得出来。若沈婠没有猜错,她来晚的原因,一定又是皇长子。
“皇后娘娘恕罪,只因陪着皇长子玩闹,所以忘了时辰。”她脸上笑意盈盈,一丝恕罪的诚恳也没有。
沈婠微笑道:“既然裴妃心里只有皇长子,而忽视本宫,那么就请裴妃回去,继续看顾皇长子吧!”她的声音虽轻,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裴妃,裴妃脸色一变,收起笑容道:“我不过是晚了一会儿,皇后娘娘大人大量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
沈婠不看她,只是微微侧头,问崔成琴:“崔尚宫,朝拜迟到,是何罪?”
崔成琴敛容道:“回娘娘,朝拜若迟到,是为大不敬。”
沈婠又问:“不尊懿旨,又是何罪?”
崔成琴答:“回娘娘,不尊懿旨,是为以下犯上。”
裴妃的脸色变得惨白,刚想顶她两句,庆妃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跪下说道:“皇后娘娘,裴妃只是一时疏忽,又是初犯,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沈婠悠悠道:“本宫并没有怪罪,只是体恤她记挂皇长子,所以特准其回宫照拂,难道,这也算责罚?”
庆妃一愣,只得闭口。
裴妃咬了咬下唇,冷声道:“既然如此,臣妾告退!”说着,果真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着。
沈婠斜睨司赞,司赞会意,继续唱礼。
从庆妃到最低等的宫嫔,没有一个不拿出十二分的敬意来拜贺。当然,那敬意也许并不是给沈婠的,而是给皇后这个位子的。
原来,懂得将贤惠外露的人,不止她一个啊!
这后宫里的人,每一个都将真实的心意掩藏的很深,让人觉得她们都沉稳而懂得收敛似的。
见过一个,沈婠便赏下礼物,这些礼物她并不在意,因为没有一件是她挑选的,全部,都是由内务府择定,呈上礼单给她过目,她首肯之后,完全按照后宫制度赏赐的。
裴妃的小风波之后,拜贺显得沉闷而枯燥,沈婠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她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司赞就能读懂她的心意,将唱礼的速度提快了一些。
妃嫔们不多,接着就是王妃诰命等拜见,她总算见到了老十的正妃,看上去 是个温文可人的女子。她在心里叹了叹,脸上也显出一些黯然神伤。
这些都结束了,果然比原先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正如惜尘所说,无论她做什么,对的还是错的,抑或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拿她怎样。
沈婠想起惜尘说这句话的神情时,嘴角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浮现。
当皇后,也有这样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