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雁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凄然,她望了一眼门口,“不知为何,这卫家的大秘密,我却不想隐瞒公主。卫大人夫妻二人虽然对我们视若己出,我们姐弟在卫府上这么多年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可南雁和燕儿并不是卫家的亲生孩子,我们,是西关军大将军莫东陵的私生子女。”
姚今讶异地看着她,“莫东陵?西关军统帅莫东陵?”
“正是,”卫南雁扶了扶鬓旁的雀翎步摇,走到椅子边坐下,低声道:“种种原因不能示人的子女,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告知燕儿。”
“卫燕他……他不知道?”
“这世上我唯有他一个弟弟,真希望到死他都不知道此事。否则,我又何必将此身葬送在这深宫之中,这日日重复的地方。”
“你——”
“一场交易而已,公主不必在意。”卫南雁似是随意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公主今日如此周折找燕儿来,到底所为何事?”
姚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中有些混乱,林月白那含泪的双目忽然浮现在她脑中,她心中一沉,慢慢开口道:“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名叫靳连城,他是卫燕从前的熟识,同为宫中侍卫。如今此人在北屏军中失踪,事出蹊跷,而他现在又生死未卜,不日我就要出嫁闽国,闽国山高水远,消息往返一次都需许多时日,我本想托卫燕在国中帮我联络探查他的消息,等寻到他的人后,再设法助他悄悄到闽国寻我们……”
这次换卫南雁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要燕儿跟你走?怎么又——”
“因为,因为直到刚刚容嫔你问我,我才、才发现……”姚今两颊通红,只觉得自己十分荒唐,但这样的荒唐又让她觉得一阵甜蜜,虽然这甜蜜浅薄得似乎转瞬就会被吞没,可姚今还是忍不住傻笑了几下,只是那笑声也不过转瞬之间,便消逝而亡。
卫南雁看姚今傻笑的样子,觉得小儿女情窦初开稚嫩可爱,但想到不就以后她就要出嫁闽国,不觉又为自己亲弟感到心痛,沉默良久,终于幽幽叹了一句:“我虽不懂,却也知这世上最捉弄人的,无非情爱而已。”
“嗯。”
一时无人说话,本应安静的偏殿里却好似一直有声声不停的叹息,不知是窗外的风还是自己的错觉,姚今只觉得凄凉悲伤,满心难过无从说起,她从没有像此刻一般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人都乱了神,就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
终于,卫南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平静、但坚定不移地说:“你和燕儿,你们都走,靳连城的事,交给我。”
姚今怀疑地重复了一遍:“交给你?”
“我见过他,且你们完全可以信任于我。”
“卫姐姐,靳连城失踪一事事关西山王和父皇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绝非偶然发生。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你若牵涉其中,一来事情本就不易,你未必能搞定,二来搞不好还要牵连于你……此人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姚今想到月白,想到靳连城,脑子又清醒了些,起身郑重地走到卫南雁面前,见她眼中似有怀疑,赶忙解释道:“并非我与靳连城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与我一位闺中挚友鸳盟早定,倘若他出事,我那位挚友必不能独活,我既答应帮她,便绝不能食言!”
卫南雁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可放心,我既答应你,自有我的分寸把握。在京中,在宫中,顾及父亲的关系,虽然我一向很少要求些什么,陛下和皇后也从不会过分约束我,故而宫外的消息我打探起来方便许多,就算我有什么逾越宫规之处,只要不是谋反的大事,他们并不会将我如何;最重要的,西关军中有我许多幼时的熟识旧友,他们对于北屏山那边的形势一向十分关注,也有许多关系人脉可以动用,你尽可以我相信我,我必不会让你失信于你的挚友。”
姚今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是可行,便上前拱手一拜:“卫姐姐若肯相助——”
“先别忙谢,”卫南雁玉手一伸,拦住了姚今,“我卫南雁从来不是个热心人,我所做的不过只是为了舍弟燕儿。答应替你办此事,是为了让燕儿安心陪你去闽国。可公主殿下,你去闽国是去完婚的,你可曾想好可你和燕儿之间——算什么?殿下总不会要他做你的男宠罢!”
“这怎么可能!”姚今攥紧拳头,眼中一片清亮:“这皇家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倘若卫姐姐身在这宫中是交易,我出嫁闽国同样也是一场交易,莫说那慕容三皇子压根看不上我,就算他看得上,也要看我这个公主肯不肯,也要顾忌父皇给我那九城一江的陪嫁——须知虽然李朝的国书上将这片地方划给了闽国,但我与皇帝早有约定,若起了战事,这九城一江的郡守,只会听我雅公主姚今一人的号令。”
“噢?”卫南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没想到,公主还有这番打算,南雁倒是小看了公主殿下。”
“还好,还好。”姚今随意呵呵了两下,心想本姑娘在现代可是堪比男人用的,可不是这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绣花枕头。她随即热络地坐到卫南雁旁边,正要把靳连城的事仔细说来,卫南雁却又开口问道:“即便你与那慕容皇子只做挂名夫妻,可到底是夫妻,难道你打算与燕儿就这么只是一直相互爱慕,一辈子干瞪眼瞧着对方?”
“这……”姚今咬咬嘴唇,“此事我确实没有想那么长远——”
“你若没有想过,难道让燕儿一直痴等于你?”
“我……”
“长姐,不要再逼问她了!”外面的卫燕不知听了多久,此时突然推门而入,他紧握着双手,一脸心疼地看着姚今。
“放肆,谁让你进来的!”卫南雁一惊,唯恐卫燕在门口听到了什么,赶忙喝问:“你在门口偷听多久了?”
“只是听到长姐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姚今,卫燕实在忍不下,便进来了!”卫燕反手将身后的门关上,走过来便要拉卫南雁起身,“走吧长姐,这是我与姚今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