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南山口镇魔关——大秦南大门。
亘古横断南北地,故而得名断南。金楚却称此山脉为却北山,却北地之敌于国门外。镇魔关之名则是南北通用。
传说此关有魔,霍乱苍生,因此被镇压在关隘之下。而闻名天下则是因为一个人,大秦战神——离霍军。
此人让镇魔关名副其实,三百万将士葬身关前,造就山脉郁郁葱葱的密林野兽。更有阴森白骨常现白日下。
四十多年前,西漠小族出了三个疯子。
一个要为民立命,芸芸苍生要立于宗派之上。他自命画山客。
一个要打下大大的疆土,建立完善的国域,成为凡人的安乐国度。他成了国主司徒枫。
一个便执刀劈断所有荆棘拦路虎,以一世人荒凉凄惨的命运来锻造万世盛况,他杀了无数凡人,更耗死诸多宗门高手。虽是得战神之誉,也难免落得了屠夫的恶名。
如今似乎都实现了目标,但事实上,任重而道远。
三个疯子合作,总能做出惊天伟业,而今,少了一人。
司徒枫故去六年了。
大厦将倾么?离霍军坚信:自己在,便不会。
望着眼前重峦叠嶂的山头,大军二十万如长龙盘旋前进。这里已经深入金楚之地数百里,远出镇魔关。
南荡魔宗余孽,这是密令。军令是取金楚二十城,夺千湖郡。
这是新王司徒奎首次动兵,战神挂帅,自然军威浩荡,势不可挡。
离霍军满眼凌厉,最后三城就在百里外。
士卒劳顿,但战意高涨。作为军神,与士兵同吃睡,同行军,战必同浴血。军法严明却又待士卒如兄弟,罚不避亲贵,赏必达小卒。人心向齐,战力惊人。难怪能够耗死宗门高手。
行进中,有一位瘦弱的伙夫,面白弱小,背着些行囊。没有带兵器,似乎衣服太大,遮住了整个手掌。但若细看,必能发现其是女儿身。
离霍军的夫人——什欢!
“夫人,还是奴婢来背吧?”
旁边一恭敬地士卒,却是位女婢,想要将什欢的行囊接过,实际上她自己已经背了很大一个包袱在背上。
“不必了,人常说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渗人,或许这是考验吧。”
婢女不再言语,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不是她能够猜度的。
行伍中从不用女子,但此次征战,直至金楚,那是自己夫人的故国。什欢以命相求,军神第一次暗中坏了军纪,藏女子于军中。
离霍军一生军旅生涯,志在四方。但当初为稳固国体,联合四方,国主司徒枫应下金楚王联姻之计。
什欢嫁入大秦,战神迎娶,却没有赐给正妻之名,只是冠以夫人。至今已有十六年,双方算是相敬如宾。
唯一的女儿离悠悠,算是巧合,已经北去三年。似乎还算安稳,有那位儒门兄弟照应自不会有问题。
此战吉祸何在,本无忧无惧,但看着手中阴符,离霍军心思沉重起来。
军伍上空阴云渐起,虽然只有丝丝缕缕淡薄如纱。可那是在夫人什欢上空,这便严重了。
军法无情,违令私藏女子当斩。难道自己的祸乱应在此事上?
二人虽常住镇魔关,但离霍军大多在军营,与士卒相处更多。对于什欢的舞蹈,军神同样兴趣缺缺。二人算是咫尺天涯吧。
想起夫人,离霍军也觉得心中有愧,想来任何女子都希望嫁给知冷知热,懂自己的好男儿吧。
手握军刀,虽是崭新的弯刀,但凶厉不减。三十年宝刀随着女儿而去,也算无憾。此番便看再创战之神迹。
北地战刀封印在石胚里,一千多日夜,从未出鞘。
刀中积蓄着军神多年来的煞气,其杀意更是惊人。或者已经少有人能够驾驭这把战刀。
北地初夏依旧有些寒冷,尤其清晨黎明前。
离悠悠望着东方鱼肚白,那熠熠白光洒在东河上,随水南去。
不知母亲怎么样、、、想来自己不在娘亲定然很孤独,爹爹常在军营忙碌。
“想家啦?”
一声轻唤传来。
那水里竟然冒出个人头。
三年前的小光头已经被浓密黑发覆盖,离悠悠想要用手摸摸,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
明明见某人怅然忧思,怀间又有宝刀一把,想来三年多这宝刀吃了多少灰尘,如那思绪长久酝酿。司正道怎能不明白女儿家心思。
“要不哥哥带你回去啊?”
“哥哥?”
离悠悠怒目瞪圆,小混蛋竟然敢占自己便宜了。
“信不信我再补上两个窟窿给你,花和尚!”
“我是道士啊,就算不做道士,也不是和尚啊。”
司正道始终摆脱不了这个恶名,煞是苦恼。
“那还是想做花道士?”
“就你那水平,连拔刀都不能,小心村里翠花姐姐吃了你、、、哈哈哈、、、”
离悠悠想着那场景,乐呵起来。
司正道湿淋淋的跃上岸边,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脸色微红。
“我们过两天出大山怎么样?”
“你又吹牛吧,姨娘怎么会答应。”
“不骗你哦,赶快去收拾,别到时候怨我不带你哦。”
司正道匆匆离去。背后那鄙视的眼神总算没有伤到他的心里啊。
难道可以离开了?娘亲让我来北地,遇到那个孟叔叔就走不了,如今回去,难道就是让我勾引这个小混蛋?吐吐舌头,不再多想,那场景实在不符合她女侠的作风啊,直接绑回去就是了,哪有这么麻烦。
爹爹应该胖了吧,虽然军中艰苦,但现在也没什么打仗行军,想来和娘亲相处的时间会多许多了。
二八少女,怀揣着女侠梦,这次可不是上次小打小闹了。偷鸡摸狗扮可怜,打野味捉河鱼,那都是小喽喽的江湖故事了。虽然自己第一次出门就是这么过来的,但丝毫不妨碍新的畅想。
最大的区别,第一次有暗中的照应,这次将会是雏鸟展翅新飞,飞回温暖的巢儿。
姬云在屋中,一夜来帮忙收拾行囊。安静下来总是担心儿子安危,虽然孟升阳说有十全把握不会有危险,但想到初夏寒山下来的水,依旧能冻伤皮肤,心中难以宁静。唯有忙起来才能略减愁思乱绪。
“正儿怎么样?”
“放心,已经上岸了。”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你看我怎么收拾这么多东西,弄得好像赶儿子出门一样、、、”
“放心,三年来他长大了。”孟升阳轻握姬云的手,满眼怜惜道。
“我知道我知道、、、”
十五年养儿不易,从王公贵族颠簸流离,成为流民。最大的折磨就是儿子的安危处境。
“咦、、、孟叔叔舍不得离去啊,那就住我那屋里啊、、、”
听到这话,孟升阳就头大,这小子现在倒是喜欢拿自己开涮啊。
“说什么呢,你又去惹哪家姑娘去了?”姬云抽回手嗔怒道。
“娘亲,我难道真的像个花和尚?你也这么说我啊、、、”
“也?”
“看来吃醋的姑娘不少啊,你还是赶紧走,村子都被你弄得不像样、、、”
嘿嘿嘿、、、
司正道坏笑着,倒是开心。孟升阳想起昨晚这家伙说听到的情况,讪笑道:“秃儿竹竿还有墩子也会一起出去,你们有个照应。”
“这么多?算是保镖?”
“你保护他们。”
姬云以为是孟升阳安慰自己,才说儿子长本事了。司正道却明白他正话反说,这真的是考验,自己不但要保自己,还要护住他们。那么能不能启杀成功,关系所有人生死。
终了四人成行,三日后墩子忧心村子情况,便留下了。
剑谷所在乃是北地第一阶高山口,连绵山峰汇聚在此,剑谷百丈峡谷如大道北去。三人在竹竿带领下已经到了边缘。
两侧绿茵花草铺就,但陡峭的绝壁依然能感受到剑气溢出。孟升阳六年来从没有懈怠加强剑谷的防护。
三人自然没有贸然进入,绕道绝壁小路而去。
竹竿用鞭,其速度配合起来更为凌厉。秃儿包袱藏有一把弯弓,三支三节铁箭。悠悠背负一把弯刀,是三年前与司正道那把大弯刀同时铸造的小号刀。而战刀在司正道背上,依旧是石刀。
按照孟升阳的说法,司正道启杀,那么一般兵器同样承受不住。
三人对此行满怀期待,而司正道在临近剑谷时就慎重起来。
如此威势剑谷,挡住的敌人定然也相当吧,自己如何能够成功呢。
事实上孟升阳的修为已经远胜六年前的时候,剑谷自然非比寻常。
出老牛岭山系,往南更加开阔,景色越发浓郁青翠。香花深林更容易隐藏危险。
秃儿最为警觉,那小林中有动静。只是刚出来就用那难得的神箭吗?
竹竿则没那么多顾忌,腰间丈长软鞭呼啸而出,飞石溅射。
草木间身影晃动。
“住手,是小黑?”
司正道制止再次攻击,那分明是小鹿啊,如今已经一人多高,头上纵横九只鹿角,绝对是神俊潇洒泡妞装逼的好宠物。
雪鹿幼时毛色如土,但每过一夏,都会退毛,如今雪白明亮,若非成年后总是行踪诡秘的跑进山林,怕早就被姑娘们扒光了毛。偶尔所见也是这家伙自己回来,跑到正道那里戏耍。
万物有灵,或者小伙伴要远门,却是独自相送来了。
“你不舍得了么?”秃儿看悠悠满眼精彩,问道。
“此时一别,彼处是一聚啊。”
正道安慰道,毕竟悠悠三年未见父母了。听了此话,果然挥挥手,众人往南去。
手中紧握拔不出的石刀,司正道决心执刀而行。山野烈马雄赳赳踏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