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逢乱世,人不如狗。
燕宁对这句话,有比常人更深刻的理解。他和父亲、妹妹一行人这段时间已经被仇家追杀得穷途末路,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越来越少。
就在刚才,燕宁为了保护妹妹,前胸承受了重重的一击,经脉尽断,一大口鲜血吐在身上,染红了自己的衣服,也染红了地上的花儿。
他的双眼越来越黑,完全用意志强撑着,最后定格在眼中的画面,是妹妹的泪水,父亲冲向自己的迫切的表情,以及自己胸口和衣袖上的那一片红;至于声音,他的耳朵嗡嗡直响,已经听不见。
“我这是要死了吗?不甘心啊,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难道就没有公平正义?哪怕就一点点,一点点……”燕宁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晕了过去。
虽然燕宁重伤,生死未卜,但燕宁的父亲一直没有放弃他。
燕宁所在的地方,以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元龙帝国。但现在已经分崩离析,狼烟四起,各路势力风起云涌,城头变换大王旗。
山贼猖獗。
土匪猖獗。
吃人的妖兽猖獗。
“吃”人的人更可怕。
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在元龙帝国的西部,是著名的魔兽森林,一望无际的茫茫大山和森林,在白色雾气的笼罩下,显得深邃和宁静。
在森林的边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官道,在官道上,有一行人马排成长长一列,如长龙般蜿蜒,急促前行,很多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未干。在他们后方,有一大队人马正在追赶着。
森林之中,两队人马一逃一追,所过之处,鸟惊兽跑,满地枯叶掀起,犹如风卷残云一般。
这前面的队伍,属于墨阳城的燕家,也就是燕宁父亲和妹妹所在的队伍;而这后面的队伍,属于宏云城的澹台家和安莺堡。安莺堡,就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窝。
澹台家和燕家是生意场上的竞争者,安莺堡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打手。
已经距离燕宁受伤有小半天了,对方仍然紧追不放。
两只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几支箭矢飞过来,前面又有一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大哥,这样下去不行,你带着宁儿和初雨先走吧,我来断后。”燕宁的父亲,燕星海面露决然之色。
“你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带大,最好,能帮我找到他们的母亲。”说着,燕星海拔出了身上的长剑。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言放弃。”燕星云制止了他。
燕星云是燕宁的伯父,燕家的七长老,也是这支队伍中实力最高的人。
“即使要去,也应该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去,还轮不到你,”燕星云顿了顿,“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好痛啊。”燕宁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父亲的背上,他忍着胸口的剧痛,轻轻的喊了两声,“父亲、父亲。”
“燕儿醒了!燕儿醒了!”燕星海喜极而泣。
这次被追杀,燕家采取的是分散突围的方式。而其中二路,是作为诱饵,吸引敌人主力的。其中就包括七长老带队的这路人马。
这两队作为诱饵的人马,大部分人可能会牺牲,但没有一个人退却。
燕宁和燕初雨两兄妹本来可以被安排在大部队中,但他们坚决要跟随父亲。
对他们来说,母亲已然不见,如果现在再没了父亲,他们无法接受。
他们俩的母亲,多年前突然离家出走,不知原因。
而且他们自信可以帮到父亲和伯伯。虽然他们年纪不大,但修为不低,能帮到家族和父亲,是燕宁认为正确的事,也是应该做的事。
“但没想到是重伤的结果,不但没帮上忙,还反倒成了累赘。”燕宁有点恨自己。
“呷……”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隼的鸣叫声,声音尖锐而响亮。
燕宁扭头望去,好大的一只游隼啊,翼展足足有十多米,遮天蔽日,地上的马受到了惊吓,脚步乱了起来。
游隼在天空转了一圈,突然径直从前方向燕宁所在的队伍俯冲了过来。
“咴咴,”马立刻受惊,四下逃窜,队伍完全乱了。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真是天要亡我燕家啊。”燕星云长叹一声,拔出剑来,“护住宁儿与初雨。”
游隼低空飞过,并没有袭击队伍。游隼过后,从天空悠然飘下来三个人,落在路旁的一个小坡上。
三个人一矮两高。矮的年龄在四五十岁左中,高的两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矮的那人俨然是个微胖界的传奇,双脸肉肉的,圆圆的,很有喜感,小肚子有点发福,外形上很有点和蔼的感觉。但中年人却有一双与喜庆外形极不相称的深不可测的眼睛,眼睛里那浓浓的沧桑,让人觉得他有着六十岁的苍老。
那眼神中透出来的一种凛然霸气,让人不敢直视,无法漠然。
而那二十岁左右的两个男子,却玉树临风,站在中年人的两侧,对中年人甚是恭敬。
“这个胖子真有趣,非要找两个帅帅的小伙来衬托他,这不是‘陪嫁的丫鬟比新娘漂亮’的翻版吗?”看到这一幕,燕宁有点乐了。
“哈哈。”燕宁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这一笑不打紧,牵扯到了胸部的伤口,燕宁疼的冷汗直冒。
两队人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前方是敌是友?”
这三个人,让两队人马都感到了威胁,特别是那中年男子的眼神,让人背脊发凉,呼吸停顿。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这是杀气。
两队人马都下了马。让高人站着,而自己坐马上,是一种不敬。
“从他们衣服上的标志判断,这个应该是‘暗影宗’的人,”燕云星传音给燕云海,“那个长者位份不低,应该是个长老。”
燕星云也是通过一个极偶然的机会见识到暗影宗的这个标志。
“‘暗影宗’是什么势力?”燕星海从记忆中搜寻着相关信息,慢慢地,他拼凑起来一个较为清晰的印象。
这是是一个以风系和暗黑系功法闻名于世的门派,实力很强,但风评不好。听闻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血杀堂’和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是一个让人不想招惹的存在,也是一个让正派人士唾弃的存在。
“前辈,我是墨阳城的燕家,在下有礼了。我是燕家的七长老,当前我们被歹人追杀,礼节上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前辈莫怪。”燕星云上前,作了一个拱手礼。
“前辈,我们是宏云城的澹台家,与燕家有些过节,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还请前辈不要插手。”澹台家的一位长老说道,也作了一个拱手礼。
“你们的过节我不想管。”中年长者说道。
澹台家的人脸上露出笑意。
“但是,这两位少年我看上了,要收为门下弟子,”中年长者看了看燕宁和燕初雨一眼,又瞄了瞄其他人,“他们的父母在吗?”
澹台家和安莺堡的人一听脸色大变,怎么杀出这样个程咬金。不管他们认没认出这三人的来历,但从语气和气度,也知道这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如果收徒成功的话,他们不仅可能杀不了燕家的人,也许还会被迁怒,性命不保也有可能。一下从“菜刀”变成了“鱼肉”,这反转也太大了。
而燕家众人的表情正好相反。
虽然不是敌人,让燕家众人松了口气,但燕云星和燕云海仍面面相觑,陷入两难境地。
同意吧,等于送两兄妹入虎口,而且可能断送燕家的名声;不同意吧,可能都不需要后面的仇家动手,以暗影宗的作风,一个不高兴就将他们全灭了。
“先装作没有认出他们的来历,”燕云海计上心来,“静观其变,说不定对我们来说这是个脱围的机会。”
就在这时,燕宁走了出来,对着三位高人深深鞠了一个躬。他只有十四岁,不高的个子显得有点单薄,站在一群身强体壮的汉子前面,对比比较强烈,显得有点不和谐,不靠谱。特别是他前胸的红色,很是扎眼。
燕宁虽然年纪小,但脑瓜子灵活,嘴像蜜一样甜,脸皮像城墙一样厚。一点不像他的父母,让燕星海经常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位前辈,小子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想收我和我妹为门下弟子,但很感谢您对我和我妹妹的赏识。”燕飞缓缓道来,“不过即使我们愿意拜师,我们身后的仇家也不会同意的。”
“你看,我都被他们打伤了,他们还会杀了我们。”燕飞指了指身上的血迹。
“演戏就要演足,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真的。”燕宁心想。随即激烈地咳嗽起来,“哇”地吐出一口献血,“你看,我都受了重伤。”
“什么?把你打伤了。是谁?”一声暴吼,暗影宗中年人一双眼眸射出利刃般的寒光。
刚才他看到燕宁衣服上的血迹就想发作,但他仍怀着一丝侥幸,“这也有可能是别人的血。”
“是谁?”他真的怒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苗子。而且他这次出来带两兄妹回去是门派高层的特殊任务,这样带个重伤的弟子回去,岂不是很丢脸,而且任务不算完成。
还没等燕宁说话指认,后方马队中一个人突然跳上马,勒马转身而起,向后方逃窜出去。
“逃得了吗。”只见一道剑芒凭空出现,直接洞穿了他的身躯。“我没叫你们离开,你们谁能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