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侯夫人是瞧见谁都能笑脸相迎的人,不论是对她的家人,还是旁的她看着不大顺眼的人,比如安国公的嫡女白浣茹。
在庆安侯夫人眼里,白浣茹就算身世再好也配不上苏翰然的。苏翰然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有多优秀她比谁都清楚,庆安侯夫人对苏翰然说是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好都不为过。
从苏翰然十七那年起庆安侯夫人就四下物色适龄适婚的姑娘家,可苏阁老一直说不急不急,这回倒好,摊上这么个名声败坏的姑娘,若是听她的,早些年就把翰然的婚事定下来,哪还有如今这些糟心的事情。
当日若不是她半分消息都没得到,直接叫苏阁老领了苏翰然去了安国公府,庆安侯夫人怕是说什么都要拦下来的。可庆安侯夫人也确实是好奇,往日里她也没太见过这位白姑娘,对白浣茹的印象也浅,反倒是对安国公那个张扬跋扈的庶女印象深刻。长姐都是那副德行,想来这为白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能谣言传的满京城都在探讨。
所以大家族里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就是这个了,不论家里的女儿有多优秀,只要有一个在外人眼里的名声败坏了,剩下的姑娘就算是金子做的在旁人眼里都是一滩烂泥。
更别说白家这两个姑娘在旁人眼里都不算是什么好人。
故而当白浣茹见到庆安侯夫人的时候,庆安侯夫人虽是笑着的,可笑意不达眼底,仿佛白浣茹只是一个不赶紧要的人物,跟苏翰然定亲的也不是白浣茹一样。
这赏花宴确实是没有大办,只是前院里庆安侯还请了几家亲近的青年俊才,这几位里面自然是包括苏翰然的。
陈氏的本意是想要白浣茹与苏翰然见上一面的,虽不能叫彼此熟识,但好歹也要让白浣茹知道自己要嫁的人生的是什么模样。
可庆安侯夫人却不这么想,依她来看,这门亲事能毁掉就会掉才是上上策。但她心里也清楚苏阁老是个多么固执的老爷子,他既然能亲自领着苏翰然上门去提亲,那就说明这件事十成十是毁不掉了。
既然如此,庆安侯夫人就抱着想要看白浣茹出丑的心态办了这么个赏花宴,左右白浣茹的名声已经臭了,再添上一条又能怎么样。
春庭跟了白浣茹这么久,又不是个傻的,虽然是比不上旁人机灵,可庆安侯夫人这种态度,就连春庭都觉得不对劲。
抬头与冬茧默默对视了一眼,又看了前面面不改色的白浣茹,春庭低下头,只能跟在白浣茹身后进了庆安侯府的后院。
庆安侯算得上是京中的新起之秀,到当今庆安侯这才是第二代,眼瞧着第三代是没指望了,在京中根基又不稳,老庆安侯用了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联姻。
那女儿的婚事来换家族未来的前程,在老庆安侯眼里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苏翰然的母亲就是这样嫁进苏家的,虽然红颜薄命,可与苏家这门亲戚确实一直没断了来往。
只可惜庆安侯夫人只生了罗御这么个纨绔,文不成武不就,站在表兄苏翰然身边除了那张脸能与苏翰然一决高下,其余的却是谁都看不上眼的。
白浣茹坐在院里的一处凉亭里,笑着与身边的贵女寒暄。站在一旁的春庭略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又往冬茧身边蹭了蹭,才算安定了些。
京城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上流的圈子维系关系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联姻。几家贵女坐在一起总有那么两三个是能攀上亲戚的。按理说白浣茹的家世算是显赫的,也该有人围在她身边巴结才是,可前些日子除了那样的事情,倒叫那些姑娘们离白浣茹离的远远的。
白浣茹只当是落得个清净,以庆安侯夫人的态度来看,今个想见到苏翰然是不要想了,只当是出门散散心罢了。
但是这散心散的也不大舒坦,四周若有若无打探的视线当真是让春庭觉得不舒服极了,可一抬头看,四周的贵女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人看向这边。
冬茧扯了扯她的袖子,压着嗓子说:“你只管管好你自己就是了,莫要理那些人。左不过我们待上三两个时辰就回府了。”
春庭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挨到最后,不生事不惹事,远离是非,修身养性,撑到宴会散了就是。谁知她们安安分分,麻烦却找上门来了。
原是庆安侯夫人说只在这院子里赏花太过枯燥,前头请了戏班子,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到前面去热闹热闹。
白浣茹本就不大愿意听戏,有时刻提防着庆安侯夫人的小动作,干脆就留在原地。
春庭倒是喜欢听的,但她家姑娘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她自然是没有异议。听戏嘛,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时间,不差这一次的,况且庆安侯府也未必请来的是什么好的戏班子。春庭在心里不断地在心里碎碎念,才觉得好受了些。
白浣茹是知道春庭是什么德行的,笑道:“你若是想听戏,只管去前头便是,我这有冬茧在又不会出什么事。”
“姑娘净会打趣奴婢。”春庭跺了跺脚,“哪有撇下主子自己出去顽耍的,奴婢哪里是那种人!”
“那便在这等着吧。”白浣茹不再似方才那般紧绷着,“别说,这庆安侯夫人伺候花木当真是有些本事,这点心也比旁人家别致些。你们俩不尝一尝?左右这会也没人,等回了府上,可就找不出第二份了。”
庆安侯夫人确实是在点心上下了功夫的,听说还特地从江南那边挖了个厨子来。
点心做的精致,春庭晨间出来的时候没吃多少东西,这回不觉变多吃了几块,惹得冬茧都笑了她几句。
只是过了没多久,春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地交谈的声音。春庭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声音里似乎有一人是男子,且半晌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不得不与白浣茹说了此事。
白浣茹也是讶异,此处是庆安侯府的内院,轻易没有男子能进得来,更何况今日庆安侯夫人设宴,该是看守的更严才是,怎么能这么疏忽放了外男进内院来?
白浣茹示意春庭过去看看,但不要打草惊蛇。春庭点了点头,而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声音是从一处假山后面传过来的,春庭没敢走得太近,把自己缩起来躲到了一处茂密的花木后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那边看。
不远处站了一男一女,女子个子不高,一身雨过天晴色的襦裙显得整个人如仙子一般,跟别提美人还是一幅娇娇怯怯的模样,更引得人怜惜。
再看对面的男子......春庭皱了皱眉,觉得这人越看越熟悉,盯着那人的脸瞧了半晌,才恍然大悟。
这人不正是她家的准姑爷苏翰然嘛!
春庭正处于震惊之中,就见那女子脚下一个踉跄,就朝着苏翰然到了过去,而苏翰然......苏翰然往侧面跨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倒在了假山上。
春庭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得呲牙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撞在假山上的那个人是她呢。
而后就听见苏翰然道:“穆姑娘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想来穆姑娘的丫鬟就在这附近,我就不送姑娘去厢房休息了,姑娘自便。”
春庭离得不近,虽然听的模模糊糊的,但也大致知道苏翰然说了什么,简而言之就是在避嫌。瞧苏翰然这副样子好像那个穆姑娘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虽觉得苏翰然这样做是对的,可春庭还是不免担忧起来,这苏公子的样子和那夜救下她家姑娘的样子可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去,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这苏公子不能跟她家姑娘成婚之后也是这幅态度吧?
春庭有静悄悄地走回亭子里,把方才见到的都与白浣茹说了。白浣茹虽然诧异这件事,但听见苏翰然地名字的时候就恍然了。
苏翰然是庆安侯的外甥,又深得庆安侯夫人喜爱,能自由进出庆安侯的内院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那位穆姑娘的所作所为就值得让人深究了。
若是没有记错,今日来赴宴的穆姑娘只有一位,是穆将军的嫡次女穆莲安,年芳十四,尚未订婚。
可穆莲安虽然未订婚,苏翰然却是订了婚的,不排除是苏翰然主动找穆莲安的可能性。可若不是这样,穆莲安是想做什么?翘白浣茹的墙角吗?
既然人家都躲在了角落里商谈事情,白浣茹也不想多事,谁知苏翰然回外院的时候为了绕开穆莲安走了另外一条路,正巧据经过白浣茹所在的亭子。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其实苏翰然也是冤的,原本他以为有人领他来内院是他舅母的安排,叫他暗中与白浣茹见上一面,谁知等着他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泫然欲泣的穆莲安,那姑娘哭的苏翰然头都大了,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他头要裂开了。
苏翰然自诩是个正人君子,自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穆莲安,谁知一转头又碰上了白浣茹......
这都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