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面说着罗御有多不靠谱,春庭还是老老实实地收拾了几件衣物,捡了平常用的首饰,趁着天还没黑透和罗御一块上了马车。
春庭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出门了,此番只不过是去京郊一趟,嘴上还嫌弃这罗御,却是忍不住暗自期待了起来。
春庭活了二十余年,还真没这般只是为了游玩而出门,十岁之前在家里面才多打点就要被林老爷子赶去干活,洗衣烧柴,进京之后跟在白浣茹身边,日子过得倒不算难,白浣茹向来是个和善的主子,从来没亏待过春庭,但做下人就要尽到做下人的本分,别说游玩,就是平日里玩闹都要有个限度。
再然后就是和罗御一路跌跌撞撞南下的日子,那就更不用说,连饭都不一定能吃上,要不是春庭一路精打细算,只怕不用说路上的流民和山寇,他们都能直接饿死在路上;嫁给罗御之后也没消停过,各家之间的应酬,掌管中馈之后便更加忙碌了起来,谁家的当家主母会闲的没事跑出去玩耍不管家里的事情啊。在淮阳养胎的时候倒是清闲,可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谁能让她出去走动,这么算下来,这还真是春庭头一回什么都不用顾忌的出门。
也说不上是什么都不用顾忌,侯府的事情已经安顿好了大半,从侯府到庄子上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程,有什么急事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他们也赶得回去。
许是车上的炭火烧的有些旺了,又或是晚膳吃的太饱了些,春庭坐了一会就觉得昏昏欲睡了起来,罗御见了就把人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春庭就很是放松地睡了过去。
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到庄子上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罗御颇有些无奈,将怀里的人叫醒,“下次可不能叫你这么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睡了这么半天,晚上还睡不睡了?”
春庭还未清醒,靠在罗御肩上不想动弹,罗御只好将车窗上的帘子掀开了一角,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给春庭吹得打了个激灵,总算是神志清醒了些,把斗篷上的兜帽带上遮住脸上被罗御衣裳的褶皱印出来的印子,若无其事地下了车。
庄子上的管事是早就得了消息的,房间收拾的很是干净,屋里早就烧好了炭盆子,一进去就暖融融的,春庭很是满意,叫棋语上了那管事娘子一条小银鱼。
罗御看着春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出言打趣道:“来庄子这提议可是我提出来的,夫人这般享受,难道不打算打赏我些什么吗?”
春庭一挥手,很是大气地说道:“赏!赏两条小银鱼!”
罗御凑到春庭身边,几乎是贴着春庭的耳畔说话,喷出来的热气惹得春庭躲了一下,“我不要这个赏,若是夫人真想要赏的话,不若赏我个女儿吧。”
孩子这玩意是说能有就有的吗?那不得经过各房努力才能出结果吗?罗御努力了一晚上,春庭却是想要罢工了。
这当家主母当的太累了,不仅要贤良淑德,内宅外交一把抓,还要生儿育女,春庭看着外面晃眼的日光,她平日里就是再懒散也没起的这么晚过,偏头看向身边的罗御,语气里带着些生无可恋,“要不我给你抬个妾室吧,你说说你相中哪个了,棋语书木几个都是到了岁数的,赶明儿我就叫她到房里伺候,你要是相中母亲身边的也成,我也舍下这脸皮给你讨来去......”
“别闹。”罗御低笑了几声,“夫人别开玩笑,为夫是不会看上旁的女子的,夫人这般国色天香,为夫眼里心里哪还容得下旁人?别家的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夫人怎么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春庭翻了个白眼,刚想掀开被子起身梳洗,可才把被子掀开一角就又缩了回来。屋子里面依旧温暖,可是这温暖比起被窝里面就差了点意思,更何况身边还有个人呢,春庭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更加不想起身了。
最后 还是罗御裹着被子连人带被一块抱下床的,还很是不怕死的说道:“夫人是不是丰腴了些?我记得上次抱你的时候还不用这般吃力。”
春庭不想看见罗御,她只想静静。
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接近午时了,连早膳都省下了,直接端了午膳上来。左右也没有旁人在,带来的丫鬟都是自己平日里用惯的,春庭打扮的也就随意了些,头发只松松的挽了起来,素面朝天,净过面就算完了。
不得不说在自家的庄子上就是舒坦,春庭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很是不顾形象的吃了两碗饭,这若是去别家赴宴,哪敢吃这么多啊,就算是去苏府都得是白浣茹偷着叫丫鬟备着点心果子趁着旁人还没来得时候给春庭垫垫肚子。
罗御一边给春庭夹菜一边道:“慢些吃,也没人跟你抢,你这倒像是平日里我不给你吃饭似的。”
“你给我吃饭?”春庭此时也不顾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你自己算算你那点俸禄够做什么的,光是母亲院子里七日一颗的老参你都供不起,还不是要靠铺子和庄子上的出息,要是没有我,现在吃不上饭的就是你了!”
“夫人说的对。”罗御点了点头,“多亏了夫人,我现在才没去喝西北风,要是没有夫人就没有现在的我,夫人实在是太伟大了,夫人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是我疏忽了。”
“你知道就好。”春庭扬了扬下巴,罗御眼里眉梢尽是笑意,他的夫人什么时候能长大呦,都是二十多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小儿作态,可他就喜欢她这幅毫无防备在他面前肆意妄为的样子。
既然说是来赏雪的,就不能耽搁正事,两人起的都晚,就都没了歇晌的心思,干脆就让人抬了两把圈椅到外头去,垫上厚厚的软垫,两人窝在树下面瞧着面前的一片梅林。
天气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但罗御依旧把春庭捂得严实,外头的风不大,又是难得的晴日,雪光有些谎言,眯着眼睛能看清被积雪压弯的树枝。雪地很是平整,只有身后那一片上面有杂乱的脚印,春庭突发奇想,跳起来都到雪里面去,脚上套着厚实地小羊皮靴子,就算是踩在雪里面也不觉得冷。
春庭回首招呼罗御,罗御也起身,踩着春庭的脚印向前,跟着前面的姑娘一路走到梅林的尽头,伸手牵住春庭的手,道:“叫你捧着手炉出来你不听,这斗都冻得冰凉了。”
“那你帮我捂热啊。”春庭很是理直气壮,看着罗御无奈地包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这样的日子可太快活了,要是能一直在这住着就好了,有那样一瞬间春庭这样想,但是不行啊,无论是罗御还是春庭自己,都有责任在身上,罗御想要做什么不知道,可春庭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大家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才行。
抬头看见不远处候着的清竹,罗御背对着人看不见,春庭抽出手指了指,“清竹来找你了,只怕是有要事,你快去吧。”
罗御没有回头,反倒是凑上去在春庭额间落下一吻,“抱歉,扰了你的兴致了。”
“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说抱歉的。”春庭踮起脚在罗御的唇上点了点,“去吧,我回去等你。”
罗御从来就没有真正清闲下来的时候,就算如今看上去很是无所谓的带着春庭到庄子上来,背地里的动作也是少不了的。罗御不说自己在做些什么,春庭也不去问,反正最后她总会知道的。
反正也是闲了下来,春庭干脆叫了庄子上的管事娘子来,把庄子上的账目核对了一遍,临近年关,这些东西总是要查的,只是往日春庭都是在家查的,今年难得亲自来了一趟,倒也是很稀奇了。
罗御一去就是一下午,晚间回来的时候鞋袜都湿透了,春庭使人去拿了干净的衣裳来给罗御换上,边说:“你这是叫清竹埋到雪里去了不成?怎么搞得什么狼狈。”
罗御没回答,反倒说起来旁的事情,“我记得你身边的丫鬟不是到了年纪该出阁了?那你身边还有得用的人没?”
“前些日子买了几个回来,倒也不是很机灵的样子。”春庭随口回了句,“怎么问起这个来?”
“我记得清竹媳妇是个能干的,不如调到你身边来吧。”罗御道。
春庭眯了眯眼睛,“人家媳妇能不能干你怎么知道的?”
罗御苦笑不得,“你醋这个做什么,清竹日日在我耳边念叨他媳妇有多好,那就干脆到你身边伺候就是了。”
“也成。”春庭应了下来,“明儿你去问问吧,要是不乐意咱也不强求。”
春庭是个很和善很平易近人的主子,所以她尊重别人的意见。当然,能到夫人身边伺候,那是给清竹一家体面,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