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兮兮到还好,总归是出身武将世家,多多少少都还练过些,白浣茹却是许久都未曾这般运动过了,若不是如今身在宫中,只怕已经要挂在环晴身上了。
也亏得三人都是这么多年练下来的,现在还能面不改色的给早就在宫里等着她们的皇后半点挑不出毛病的行礼请安。
春庭只见过皇后一次面的,并不大记得皇后的音容,大抵是同面前这位差不多的,算起来也有四五年过去了,可见皇后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毕竟怀文帝很是敬重发妻。
皇后还是如春庭记忆里那般和善,见了她们三个就叫宫人赐了座,遂柔声道:“我在这宫里头也没什么意思,宫里的那几个见了我都畏畏缩缩的,哪能像这般坐着一块说说闲话呢,便想着像往常那般设个宴,正巧两位夫人也回京了不是?”
春庭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却不说话,白浣茹顺着皇后的话说道:“皇后娘娘贤身贵体,旁人见了难免会心生敬畏,也就是我们几个厚脸皮的能同皇后娘娘说上几句话了。”
“你是个厚脸皮的,我瞧着罗夫人可不是。”皇后眼神瞥向春庭,“我记得罗夫人可是个腼腆的,被打趣几句都要脸红的,和你还有你嫂嫂可不一样呢!”
春庭的笑差点就要僵到脸上,她腼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呢?且方才皇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白浣茹和冯兮兮姑嫂两个亲热,她不过就是个外人吗?
若是个心思浅的这话也就是一带而过,偏春庭虽说是个心大的,关键时候倒是耳聪目明了起来,这话一过耳就品出了三分猫腻来。
所以说宫里面的水太深啊,春庭真是不想踏进宫门半步,进了宫就得提心吊胆,本来说好了今日她就只负责装糊涂就是了,皇后偏要点名点到她头上来了,也就只好做出娇羞的样子来,垂着头不说话。
都是作娘的人了,还要装出少女的娇羞,春庭也是不容易,余光偷偷观察着白浣茹和冯兮兮,见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异色,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自己倒是对皇后的这些话无所谓,只怕冯兮兮上了心,毕竟她与冯兮兮相处时间不久,也就是几面之缘的交情,要不是中间还有个白浣茹在,定然不可能是像如今这般。
白浣茹点了点春庭,“她呀,就是个窝里横,娘娘别看她在外面这般,在家里面就跟那泼猴儿似的!”
几人说话的语气轻松,好像这就是一场寻常的宴席一般,坐在上首的不过是个身份平常的贵妇。皇后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句句话里面都设了坑,春庭脑子转的飞快,才能不再皇后与她问话的时候掉进坑里面去。
她们三个来的算是早的,与皇后说了一会话才见有别家的夫人进来,趁着皇后同旁人说话的空挡,三人才算是得了空凑到一块说些悄悄话。
冯兮兮盯着桌上精致的糕点,出于谨慎的心理并没有伸手去动,万一里面加了什么料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说话时候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我上回来的时候可是乘了软轿进来的,怎么这会就要走进来了呢?莫不是前头爷们几个犯了什么事吧?又或是我上次来得罪了娘娘了?”
白浣茹轻咳了一声,“嫂嫂莫要乱说,咱家的爷们都是忠君敬主的,能犯什么事啊。”就算是犯了什么事也有能力压下来,总不至于让皇后来为难她们几个内宅女子,今日这一出只怕就是故意的。
春庭也很是疑惑,但现在她只顾着听皇后和旁人说话了,倒也没太在意之前的事情。皇后是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也好,是想从这些地方映射出前朝的动向也好,她只要记得今日发生了什么,回去一字不差的同罗御说一说就是了,大不了还有白浣茹在,总有脑子比她聪明的人在想这些事情。
那边说的也不过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听的春庭都想那把瓜子坐着边嗑边听,各家夫人可真是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放眼望去没几个是面熟的,如今京中势力真可谓是大换血了。
场面逐渐热闹起来,相熟的夫人们都坐到一块说话,可身在宫中也都知道分寸,说的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春庭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盯着衣摆上的提花暗纹看了起来。
倒是冯兮兮听力比旁人好一些,听了一会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你们听那边那两个人聊什么呢?”
春庭看向冯兮兮说的拿两个夫人,离得不算近,又不是高声交谈,春庭听不太真切,费劲地听了好一会才勉强听清一些。
“......庆安侯世子......大半年......孩子...是谁的啊?”
“难不成......红杏.......瞧着多规矩啊......”
春庭听了一会,觉得她们应该说的就是自己和罗御,具体内容说的是什么春庭稍一联想就能猜到了,大概就是猜测盘哥儿到底是不是罗御的亲生儿子,罗御走了之后她才发现有了身孕,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是不是她趁着罗御不在就红杏出墙啊?
春庭内心毫无波澜,其实她们都猜错了,盘哥儿是跟那齐天大圣一般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恰巧她就捡了回来。
这些人就是吃饱了闲的,平白无故念叨旁人家的事情做什么?况且今日还是在宫里面,嘴上没个把门吗?
春庭突然心里一动,和白浣茹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猜疑。这两位夫人说的这么明目张胆,不会是皇后授意的吧?若不然她们哪来的胆量再这样的宴席上当着春庭的面明目张胆的谈论这些事情,依罗御如今在朝中的权势,旁人只有来巴结春庭的份,这倒是出了两个出言诋毁的。
先不说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单看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宫里面说错半个字都有可能酿成大祸,这两位可当真是不怕死的。
但要真是皇后授意的,皇后到底要做什么?前朝怀文帝如今是捧着苏、罗、白三家的,甚至连白家的庶子都多有提拔,可皇后对她们却是这般态度,实在是叫人有些捉摸不透。春庭很头疼,她一点也不想琢磨这些事情,但凡事情和当下的局势沾上边,就没有不繁琐的,大家都活的简单一点不好吗?
白浣茹握了握春庭的手,“且看着吧,这事没必要闹大,清者自清,有什么恩怨等到出了宫再说。”
春庭点了点同意,不再关注那边的动态,只专心观察起皇后来,企图看出什么端倪,
目光呆滞地撑到宴席结束,回家的时候春庭倒不是和白浣茹还有冯兮兮一块走的,各家都有马车在宫门口候着。和两人道别之后,春庭扶着棋语的手上了自家的马车,一撩开帘子就瞧见罗御好整以暇地坐在车里。
春庭一愣,旋即笑道:“你怎么来了?今日怎么得空?我记得你今儿不是要去找表兄喝酒的。”
“喝什么酒,接夫人回家才是正事,况且表嫂惯得那么严,哪能有机会和表哥凑到一块喝几杯。”罗御伸手拉着人坐下,揽着春庭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今日晨间春庭梳妆打扮的时候罗御就掂量了一番那发冠的重量,实在是不敢想象那东西是要戴在头上的,还要戴上一整日才行,他家夫人可当真是不容易,正巧得了空,就亲自走了一趟来接春庭回家。
“累不累?”罗御轻声问道,“定然是累了的,今日在宫里面待了一整日,我光是每日上朝都觉得烦的不行,夫人今日真是受苦了。”
“你在那胡说什么呢。”春庭嗔了一句,“不过就是和各家夫人说说话罢了,能累到哪去。不过我没吃饱,宫里的东西就那么一点量,那些夫人都只动了一口就好了,也不知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早知道春庭会这般说,罗御来之前就备好了点心,给春庭拿出来一些吃了垫垫肚子,一路上说着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快到家的时候罗御揉了揉春庭的脑袋,“行了,别想这些事了,不过就是个宴席罢了。今日盘哥儿一整日都没见到你,这会只怕是要闹起来了。”
春庭这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还能闹起来?我当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呢。”
“哪有当娘的这样说自己儿子的。”罗御蹭了蹭春庭,“你便一颗心全都放到盘哥儿身上去了,也不知得了空来陪陪我,为夫就只能独守空闺了......”
“你又胡说什么!”春庭用了力气拍了罗御一下,“分明是你日日忙起来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反倒要赖到我头上来?!”
“错了错了,夫人我错了......”
两人笑闹着回了府,似乎一日的提心吊胆就在这片刻里面散去了,只要有罗御在身边,便是天大的烦恼春庭也不觉得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