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抱着盘哥儿一路疾行,跟在秋枝后面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去,打斗的声音渐行渐远,春庭却还忍不住回头去看。
“夫人,快走吧,前面马车已经备好了的,您还在担忧什么呢?!”秋枝焦急道。
春庭抿着唇,又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就这般走了,那逸安他们呢?他们怎么走?”
秋枝咬咬牙,伸手去拉春庭,“苏夫人说了,爷们在前面给咱们守着,咱就不能拖他们后腿,既然后路都已经给您备好了,那爷自然是有脱身的办法,您在这待的越久爷便越担心您和少爷,您不想到时候因为您一时犹豫,坏了爷的打算吧?!”
春庭觉得秋枝说的对,抱紧了怀里的盘哥儿,加快了速度朝秋枝带领的方向走去。
白浣茹等人果然在等着春庭,见春庭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我便怕你信不过旁人,特意叫秋枝跑了一趟,快上车,再过会只怕他们都要追过来了!”
马车里算不得宽敞,为了掩人耳目,这马车外面看着很是朴素,就连车厢里面的摆设也是寻常。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坐在车里面很是勉强,白浣茹就带了环晴秋枝两个娘子在身边,春庭更连个丫鬟都没带着。进了车厢白浣茹拿出两套衣裳来,叫宴哥儿先到外面去避一避,自己个春庭换了那粗布的衣裳,卸了头上的首饰,随意挽了个发髻,这会天已经暗了下来,便是有人来搜车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破绽。
春庭撩起帘子往外看,担忧地说:“我们已经逃了出来,那逸安他们呢?”
白浣茹正哄着钰姐儿睡觉,听春庭这么说,便回道:“这还不算逃出来呢,得上了船才能勉强算得上是安全了些。你甭担心他们,大不了就做一回逃兵,怎么说命也是能保住的,说话且都小心这些,后面还有百十来号人跟着呢,一不小心就要露馅了。”
说的是轻松,可依罗御和苏翰然的性子,那个是能做出临阵脱逃这样的事情来的人?怕就是怕他们要硬碰硬,最后得了个两败俱伤。
马车向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码头,春庭和白浣茹都抱着孩子,宴哥儿很懂事地拽着白浣茹的衣袖不乱走,秋枝理了理仪容走上前去和船夫交易,包下了一搜不大的船,招呼春庭他们上船。
船夫看着是很朴素老实的人,他家的娘子为人也很是和善,见他们是几个妇人带着孩子,主动替她们收拾了房间,还端了几碗热茶来。
茶不是什么好茶,春庭却喝了一大口,热茶入腹,人总算是镇定下来些了,一抬眼看见宴哥儿已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便招呼秋枝去带宴哥儿先睡下,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夜强撑着到这个时辰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招也不能亏了孩子们,要不然她们先逃出来有什么意义啊。
船夫娘子看着几个娃娃感慨道:“这娃儿长得可真好看,几位夫人生的也漂亮,只是不知道几位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去啊?大半夜的这样着急,还带着娃娃,怎么不等到明儿再走?”
春庭和白浣茹对视了一眼,白浣茹眨了眨眼睛,示意春庭开口,她自幼是在深宅大院里面长大的,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并不大熟悉,还是春庭对这些熟悉些。
“我们本也不想的。”春庭幽幽的叹了一声,“要能在家安稳过日子,谁乐意出来奔波啊。我家男人是行商的,现在这外头多乱啊,我就劝他在家歇着,他偏不干,非要四处走动,说什么富贵险中求,咱是不懂那个的,就想在家安生过日子。可我家那个婆婆实在太能折腾,见家里没有爷们在,三天两头变着法儿的折磨我们两个,我家那死狗还把大伯也给带走了,这下谁给我们撑腰啊,这不今天直接被赶出来了,没法子,我和嫂嫂就只能去找我家男人了。”
“哎呀,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那船夫娘子惊讶,“我若是得了像夫人这般如花似玉的儿媳妇,那都要当亲闺女来看待的,夫人放心,我去催催我家老头子,定然让夫人早日和你家老爷团员。”
春庭弯了弯眉眼,“那就谢谢大娘了。”
走的时候走得急,乳娘没跟着一起,春庭怕盘哥儿半夜起来哭闹,就朝船夫娘子要了些牛乳来,自己抱着盘哥儿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
白浣茹睡了约摸能有两个时辰,精神也不大好,可见春庭这般还是说:“你去歇一歇,别还没等到逸安他们先把自己身子熬坏了,你要是不放心别人,我给你看着盘哥儿。”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把盘哥儿接了过来,撵着春庭到床榻上去。
春庭勉强睡了一会,就是睡不踏实,只有守着盘哥儿她才觉得心安一些。
这日子已经比六年前那样好多了,那时候风餐露宿都走过来了,眼下她们不缺银钱,能包下一艘船不紧不慢地前行,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春庭本该放心才是,可只要一日见不到罗御,春庭一日就不得心安。
水路足足走了四日,春庭的脚落到地上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秋枝在一旁扶着她,春庭笑了笑,上了早在码头边等着的马车。
还没收到罗御他们的消息,只怕还要在此地等上几日,白浣茹领着他们在客栈开了三间房,自己带着钰姐儿一间,春庭和盘哥儿一间,秋枝领着宴哥儿一间,环晴在春庭那间打了地铺,春庭没怎么亲自带过孩子,白浣茹不大放心,叫环晴在那边照看着些。
这几日下来春庭颇有些心力交瘁,盘哥儿就算是再乖巧,这么大点的孩子也难免有哭闹的时候,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时时刻刻都要看顾着,春庭就有些吃不消了。
春庭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叹了口气,她现在当真是佩服盘哥儿的乳娘,就算是盘哥儿那边春春庭拨了两个二等丫鬟和几个小丫鬟过去,日日这般,乳娘竟然还那般有耐心,当真是太厉害了。
厢房都在二楼,挨着的三个屋子,春庭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出房间,只偶尔到隔壁去和白浣茹说说话,聊的也大多数是有关罗御他们的事情。
这日春庭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盘哥儿正要去找白浣茹,走过去的时候无意间朝楼下看了一眼。楼下的厅堂里面坐着三三两两的食客,只是一瞥,春庭却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眼熟,脚步顿了顿,又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楼下坐着的那人,春庭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小半个侧颜,越看越觉得像程墨,可程墨早就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春庭摇了摇头,说不准是自己眼花了,且只不过是生的有些相似,她与程墨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并不记得太清楚程墨长成什么样子,定然是看错了的。
在客栈住了近七日,春庭正给盘哥儿喂牛乳的时候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便叫环晴出去看看,谁知一向稳重的环晴回来之后却是激动万分。
“夫人,是爷他们到了!”
春庭一愣,然后是一阵狂喜,只是怀里面还抱着孩子不好走动。果然,不过片刻,房间的门就被推开,罗御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见到春庭之后展颜笑道:“辛苦夫人了,我来迟了。”
那一瞬间,春庭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当着儿子和丫鬟的面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棋语和书木自然也是跟了过来的,见到春庭后抱着春庭哭的稀里哗啦的,棋语一边抽搭着一边说:“您就不能叫奴婢省点心,您怎么也等等奴婢啊,这些日子没都没人在您身边伺候着!您自个算算,这几年来您哪年有个消停时候!”
春庭觉得有些好笑,“十八九的大姑娘了还哭成这样也不嫌害臊,快去擦一擦,你看看人家书木都比你稳重多了。”
说完才回味起棋语的话来,不由失笑,可不就是,她这几年就没有能安生待着的时候,也就怀着盘哥儿的时候歇了一阵,偏罗御还不在身边,可真是造化弄人。
春庭也没问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罗御既然已经平安回来了,就说明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有爷们在前头遮风挡雨,她还做什么动那个多余的脑筋啊?就在后头安安生生的守着孩子,也甭想那么多,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有什么事叫罗御解决去,她一个妇人家参和什么啊。
既然已经和罗御汇合了,上京的行程就不能耽搁了,整顿了两日便继续赶路,总算是在重阳之前到了京城。
时隔七年,春庭再度看见这座城池,不由感慨万千,离开这地方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如今都是孩子娘了。七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多的足以叫这座城里面的主换了个人,一切早就物是人非,该来的总会来。